玉府內,千亦緩緩睜開眼。
世界漸漸從一片虛無的泥丸宮脫離,雕花印月的楠木拔步床、古色古香的鼓凳圈椅、落聲輕淺的銅壺滴漏……慢慢浮上眼前。
廂房裏很安靜,或許是自己第一次用魂衝,五感未歸的緣故,除去滴漏聲,隻剩下越過屏風的幾聲間或鳥鳴,離散在春風中。
千亦搖搖頭,凝住心神,再次審視了病人片刻。病者被吞噬的一魂二魄已無法恢複,不過好在被吞噬的一魂是三魂中相對不那麼重要的“幽精”,被吞噬的二魄是七魄中的“吞賊”和“雀陰”,所損失的隻是生育能力和身體免疫力,雖然受創依舊不輕,但至少活了下來,如果保養得當,也未必沒有長壽的可能。
千亦確認病者已經沒多大問題,隻是需要短暫的休息調養之後,轉過身來。
這一轉,倒是讓少年吃了一驚。
因為原本站在他身後的玉生煙、周冠玉,以及幾名丫鬟書童,全部都到了一丈開外,有的扶牆斜倚,有的跌坐在地,最誇張的是周大公子,連人帶椅摔了四腳朝天。
房間裏的其他東西都原樣不動,甚至花瓶中的插花也未曾移動半點,然而現場卻好似被狂風侵襲過一般,每個人都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千亦卻是不知他方才那一下神魂震蕩雖然絕大部分攻擊都集中在血色魂魄之上,但畢竟是第一次,掌控不足,縱然隻是餘波,對普通人的震懾也極大。坐在椅上搖扇的周冠玉本來正想著等千亦搖頭敗下陣來,如何諷刺挖苦一番,卻忽覺心底猛地一震,一片望不到頭的滔天巨浪洶湧襲來!隨後天旋地轉,等回過神時,自己已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而那來勢洶洶的痛感仿佛隻是一場夢境一般,早已無影無蹤。
玉生煙也和周冠玉產生同樣的感覺,隻是在滔天巨浪之中,她似乎還看見了一柄橫亙天地的絕世之刀,於虛無浩瀚中的斬出!瞬間令她麵色蒼白一片,連退數步,撞在屏風方止。
兩名醒過神的書童上前扶起周冠玉,玉生煙也平複了心緒,心有餘悸的看了千亦一眼,深吸了一口氣,上前問道:“請問先生,家母的病……”
“好了。”千亦回道。
玉生煙聞言怔然,長久以來的失敗已讓她下意識的以為又是搖頭歎息的結果,聽到千亦說好了,一時竟反應不過來,足足看了千亦半晌,臉上才驀地綻出一個笑容,驚喜道:“先生此話當真?”
千亦點點頭:“隻是以後沒法生育,身體也較常人虛弱,平日要多注意防護。”
玉生煙連連點頭,隨即迫不及待的撲在母親病床前:“娘親!娘親!我是煙兒啊……”
但任憑玉生煙如何呼喊,床上的婦人都沒有回應。
玉生煙臉上的喜色漸漸退去,回頭來望著千亦:“先生,家母不是好了麼,為何還不醒來?”
“她神魂受創,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醒來,”頓了頓,千亦略略估算了一下,“晚上戌時之前應該能醒。”
玉生煙聞言沉默了片刻,這時旁邊的周冠玉終於弄清情況,乜斜看了千亦一眼,冷笑插口:“神魂受創,本公子倒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種病,原來先生你不但精通醫術,還精通道法啊!敢問先生你來之前,我伯母閉目不醒,你說治好之後,依舊閉目不醒,還說要等到戌時之後,在下不才,鬥膽問一句,是不是到戌時,先生便已從容離開此地?還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