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穀每天都有很多人死,死得屍骨無存。
這名士卒能在死前交代這些,說明死得很痛苦。
千亦看著最後一行字,眸光黯淡了幾分,將婚書打開來。
有些驚訝,因為千亦發現與這名士卒訂婚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每日派丫鬟給自己送飯的玉府千金玉生煙。
看了看手中的玉墜,千亦把東西收拾好,沒有耽擱,徑直往玉府而去。
步子沒有往日的輕快,千亦不清楚那名士卒和玉生煙的關係,也不知此去對玉府是好是壞,心裏還帶著對一個埋骨邊關士卒的哀思,同時心裏也揣摩著殘夜的話。
從殘夜偶爾展露出的修為來看,殘夜應當活了很久很久。
在魔域妖地修行時,千亦便發現殘夜對那裏熟悉得像在自家院子閑逛,所以能讓殘夜有興趣的事,定然不會是隨處可見的燒雞,但殘夜沒說,千亦也不知道,也許是不值一提,也許是懶得提,還有可能……是說了會讓自己擔心。
在跟隨殘夜的十四年中,即便在魔域遭遇三大魔族的太上長老圍攻,殘夜也遊刃有餘,千亦很難想象會有什麼事能威脅到殘夜,盡管常常聽這老頭兒嘮叨什麼人力有窮,眾生如蟻,但他是人麼?
千亦並不擔心殘夜,隻是原本收到信的喜悅,因為平靜的噩耗,衝淡了許多。
……
行到東街離人巷,果然是另一番氣象。
同樣是街邊的翠柳,此處掩映著氣勢恢宏的豪門宅院,輕拂著平整精致的白石長街,顯得格外明媚高雅,似乎連飄落的飛絮都帶著莊嚴貴氣。
來往偶有行人,也是錦衣華服,金鑲玉飾,甚至鳥鳴聲都透著高“鳥”一等的雍容。
千亦走得不急不慢,離人巷雖不如南城街熙攘熱鬧,但安靜亦有安靜的妙處,上次來,趕著給人看病,還沒來得及細細欣賞,眼下正瞧著新奇。
這時,迎麵走來兩名儒士。
兩人說說笑笑,眼中頗有些豔羨歎息之意。
這本來沒什麼值得在意,然而當千亦不經意聽到兩人說了句“玉府這回攀上寧侯府的關係,又能殘喘百年了”,不自主便留了個心。
卻聽另一人又道:“誰說不是呢?!真是生九子不如一鳳啊!隻可惜那玉府的千金生得沉魚落雁,貌若天仙,嫁給寧侯府最紈絝花心的二公子,多半淒苦一生了。”
“以一人之淒苦換全族之昌盛,乃是生在豪門的使命所在!……”
兩人漸漸遠去,但千亦聽出些不尋常。
眉頭微皺,千亦不再四顧,快步走向玉府,十數個呼吸後,千亦站在張燈結彩的玉府門前,眉宇已深鎖不解。
他看了片刻,走向正在掛燈籠的一名家仆,問道:“請問是府上千金玉生煙小姐要辦婚事?”
那家仆正忙得焦頭爛額,近年玉府沒落,家仆散了大半,宅院卻還是那麼大,整個外圍就他一人掛燈籠,忙了大半天,已是手酸腿軟,哪裏想理?何況千亦錘煉了兩個月的交談能力,依舊生冷直接,說著敬辭,卻如同質問。
家仆扭頭掃了一眼千亦的容貌穿著,哼了一聲,繼續掛自己的燈籠。
千亦看著家仆的背影,又看了看家仆掛好的燈籠,彎腰拾起地上的燈籠十隻,展開身形,如蜻蜓點水一般,飛快將燈籠掛好,隨後回到原處,再次問道:“請問是府上千金玉生煙小姐要辦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