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出嫁還有七天。
玉生煙香閨深鎖,小樓層閉,已不再出門。
對這僅剩的幾天自由,曾經貪慕新奇的少女已隻剩下嫻靜端莊。
倘若是在三年前,倘若母親不曾病倒,這嫁入牢籠的日子無論如何接受不了,可是三年炎涼嚐盡了,母親醒了,為了保證母親日後不受欺壓,她非但不能有絲毫任性,反而要加倍認真的對待這門婚姻。
即便,嫁的是一世淒涼。
已經接受現實後,玉生煙反而比常人想象得要輕鬆,畢竟這麼多年,這麼多名門閨秀都是這般命運,如她年少時任性跋扈的有,比她叛逆堅強的也有,但最終結果都是屈服。
因為這世間最難斬的是羈絆。
玉生煙並沒有覺得為母親犧牲,順便換來玉府的昌盛有什麼不好,這幾天來,除去學習禮儀姿態,她都陪著母親賞玩花花草草,玩些兒時的遊戲。
春意漸濃的玉府,三步一景,十步一亭,景色十八年也看不膩。
這天和母親在小院裏用過午膳,玉生煙和幾個丫鬟在踢毽子,母親微笑的坐在一邊,不多時,忽聽到一聲轟鳴從前院傳來,沒等玉生煙派丫鬟去探查,一個小廝已飛快跑來:“夫人、小姐,太老爺定下親事的那個少年找來了!”
略略問清情況,又有小廝來報:“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這些天聞名南城街的小神醫,千亦千公子!”
玉生煙“啪”的一下,落了羽毽,神情不知驚訝還是喜悅,有些茫然的搖頭:“不會啊,不可能,怎會是他?定親的人姓寧,他姓千……若是他為何之前不來,偏在這時候……”
一旦有了可能,這世間最不缺解釋和補充。
少頃之間,便有各種說法傳來,最主要的還是天都酒樓說書先生的說法:“千亦曾因父親戰死而對玉府心生埋怨,隱姓埋名,去了邊關龍城穀,九死一生後回到京都,本想賺些彩禮,誰料與自己定下親事的女子竟要嫁為人妻!所以一怒之下彎弓搭箭,直射中堂!”
玉生煙心緒萬千,愁腸百轉,本已寂滅的渴望重新燃起,她曾想過,如果這一生真要嫁人,無疑為她救活母親的千亦最令她心儀。
且不論這份恩情,少年纖塵不染的氣質,瀟灑來去的從容,都如謫落凡塵的仙人一般讓她心折。她不去見千亦,隻是想斬斷這絲不該有的念頭,而現在……
愈來愈多的信息湧入玉府,一丈來高的磚牆根本擋不住整個京都百姓的熱議,玉生煙已慢慢從最初的不信、到求證、到確信無疑。
或許隻有她自己沒發現,整日強顏歡笑的她,如今是真的露出笑容。
……
沁香河畔,楊柳垂金。
一箭攪混的京都,此處還保存著往日的清靜。
玉不琢一顆顆撚起被自己圍殺的黑子,看了千亦一眼,不動聲色:“小友有心事?”
千亦略微遲疑。
自從在那場春雨中與老者相逢,除去花燈一夜,兩人向來是談棋,對於各自的身份都淺嚐輒止,即便知道了也沒有說破,更不曾在意,如果說了這件事,也許再無緣下棋了。
“前輩,”千亦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坦誠相待,“我說謊了。”
玉不琢故作驚訝:“小友因何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