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落出,有如無形巨嶽倒插湖麵,整座撈月湖驟陷百尺,湖岸驚濤四起,濁浪排空!
玄龜踏於這無形巨嶽的峰巔,昂首仰天,放聲嘶嚎!
這一聲再不是之前回應小微微時的低沉牛哞,而是重若山崩,沉若海陷,驚如雷鳴,怒如炎奔的狂吼!
不似鳳鳴清越,卻比鳳鳴厚重,不似龍吟高亢,卻比龍吟傲然!
聲音中透著無盡的古老滄桑,但抑或是無盡的古老滄桑也抹不去它聲音中的放肆桀驁!
一縷縷烏紫色的妖氣從玄龜體內決堤而出,瞬息化作一個廣有百丈、闊有千尺的玄龜虛影。虛影沒有凝實,還在以極快的速度變大著,片刻便至千丈方圓。撈月湖四麵悲鳴,山呼海嘯,似乎快要承受不住虛影的雄偉,即將撐爆!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射來,洪鍾梵唱。
“哐——”
莊嚴肅穆的鍾聲響徹天地,曾在千亦神魂中出現過的“卍”字佛法凜然而出,帶著一片佛光,巍然鎮向虛影。
巨大的玄龜虛影在佛光麵前,就如俯首天子的諸侯,極為不甘的縮小,縮小至百丈,但也僅此而已。
佛法愈發莊嚴,玄龜亦負隅頑抗。整座撈月湖一時佛光彌漫,妖氣縱橫,怒吼與梵唱交織,莊嚴與桀驁對峙,共沸這一汪湖水。
千亦早在玄龜怒吼之前,便察覺不妙,忍住痛苦一手攬住小微微,一手抓住山山的衣領,已飛至九天。
但即便隔著千丈遠的距離,依然能感受到下方妖力佛法爭鬥時的偉力,抬手天崩地裂,覆手倒轉陰陽,觸之灰飛煙滅!
此乃大道之爭,力量早已不輸於這片天地。
不過,這場驚變並沒有持續太久。
一名青袍道士飄然落在湖畔,輕輕伸出一隻手,於是任憑巨浪如何洶湧,也隻在咫尺之外澎湃。
這咫尺,便是天涯。
幾名教習從閣樓學堂中飛出,落到青袍道士身邊,皺眉道:
“宮主,‘亂吾’它……”
青袍道士隻揮了揮手:“無礙,你們回去吧。”
幾名教習相視幾眼,行過一禮後,全都飛回原位。既然宮主說無礙,那便是天塌也無事。
微風吹起青袍道士的半百須發,青袍道士靜靜麵對著巨浪,眸光遠眺,注意力落在巨浪深處。
不過,微揚的臉頰顯然不是在看玄龜,倘若千亦也能透過巨浪視物,他會發現,青袍道士看的正是他自己。
那是一雙被歲月染得渾濁的雙眼,也是一雙被歲月洗得明亮的雙眸,萬丈紅塵都如此時的巨浪,隻在他眼中化為過往雲煙,他隻關注著歲月中那些值得注意的事,就如巨浪中的千亦。
半晌之後,玄龜的虛影已縮至五十丈大小,青袍道士終於不再袖手旁觀。
他取下腰間的筆,淩空一點——
驚濤駭浪中響起一聲難以察覺的輕鳴。
“啵”的一聲,像是針紮破了一個皮球,巨浪如雨而下。
玄龜不甘的發出一聲悲鳴,巨大的虛影消失,佛光亦隨之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