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清晨,一如既往祥和的梅裏亞小鎮。
霧靄森林商道的必經之路上,沿街乞討的孩子們依舊起得很早,他們作息規律,日出集合,日落而息,在同一個地方無所事事,每天的煩惱憂愁也隻有填飽肚子。
他們的談資少得可悲,奇聞異事偶爾在夢中出現,醒來空洞的腦海也僅僅剩下幾個跳躍的片段。
貧窮的人們,無聊的人生。
希爾打著哈欠,對那些人的談話內容再也提不起什麼興趣,他時常抓不到周圍人的笑點,偶爾還能幹巴巴地陪笑,到現在已經力不從心,臉上隻有麻木了。他感覺自己已經淪為和他們一樣空洞乏味,每天半睜著一雙死魚眼,無聊透頂。
但是這天不同,一向特立獨行,整天見不到人影的狄亞特·法伊,又出現了。
那個傲慢不屑的少年竟然若無其事地蹲坐在他們對麵,而他立即進入狀態的扮相,甚至比他們還要慘上十分。
他終於開竅了。男孩們這麼想,諷刺的竊竊私語聲交織在一起,疊加後被放大無數倍,法伊沒有聾,但是他這個人好像有特異功能似的,隔絕雜音,不為所動,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希爾。
“你這眼睛睜開了嗎,比剛來的時候躺在床上,更像是活在夢裏了。”
希爾如夢初醒,一雙眼睛頓時睜得跟銅鈴似的。
“你來幹什麼?”
“來感受窮人的世界。”
他這句話一出,瞬間激起了民憤。
法伊又補充道,“你們的世界,我永遠不懂。”
希爾料想他這次又是裝完逼就走,沒接對方的話,暗中等待他站起來拍拍屁股瀟灑地滾蛋。
女孩們可不是這個態度,她們眼前的世界都亮了,就算法伊現在裝扮得蓬頭垢麵,那也掩蓋不住他的帥氣。
當時所謂的梅裏亞之花也不過是個九歲大的女孩,她叫多蘭妮。她鼓起勇氣,心裏小鹿亂撞地捧著自己存放在身上的口糧,第一個走到法伊麵前去討好他,仿佛為這一刻早就做足了準備。
“法伊,這是我的....”
他無視道,“不用了。”
多蘭妮臉上噌一下就紅了,其餘的女孩子們也都望而卻步,饒是希爾都覺得看著尷尬。
小姑娘還是不死心,堅持要把“禮物”送出手,幾番推脫下來。那個幾乎不正眼看女人的畜生,很快就消磨了耐心。
他打掉食物,然後說了一堆刻薄言語讓她和自己保持距離。
這家夥從小就有女人緣,在哪都吃得香,卻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臭臉,說白了就是看不上。在他複雜的腦回路裏,想得其實也很多,她們不過就是想睡我。
長遠一點來說,沒什麼毛病。
在場的男孩們都震怒了,卻沒有一個人敢吱聲,有人可是第一天就跟法伊幹過架,輸得自己都不想回憶。
希爾是唯一一個站出來拽住法伊胳膊的人。
他略帶憐惜地望了一眼潸然垂淚的多蘭妮,她委屈地抿著雙唇,纖長的睫毛被淚水沾濕,如同溺了水的蝴蝶,臨死也隻是輕柔地撲棱著。男孩們當然最吃這一套了。希爾轉過臉麵對著法伊,“你這家夥,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是麼?”
“少管閑事。”法伊冷冷說道,卻看見麵前的蠢貨頓時擼起了袖子,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架勢。
“和她道歉,不然我揍你!”
少年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暗想這小子到底哪來的勇氣。
法伊背對著希爾,不為所動。希爾扳過他的身子,往臉上就是一拳,他無需躲閃,隻是一抬手很輕易地接住。輕輕抬起眼睫,幽藍色的深沉目光,足以深刻進一個人的骨子裏。
這是他們第一場決鬥。
站在枯竭的農田中央,頭頂著午後絢爛的日光,所有孩子都彙聚著圍觀。
對峙的目光周圍,有著被隱隱帶起的飛沙走石。
法伊握著希爾的拳頭,漸漸使出一股狠勁,以他的力量足以將對麵那個枯瘦幹癟的小子瞬間掀翻在三米外,可是希爾卻借力向後撐地翻轉了一圈,以一種半蹲的姿勢平穩地和他拉開了距離。速度出奇的快,以至於圍觀的少年少女在反應過來後仍心有餘悸。
“天,這還是希爾嗎。”
“沒想到那堆木柴架子還會雜耍了!”
希爾身子一沉,尷尬地撇了撇嘴。他起身的瞬間,地麵的灰塵被一股平地而起的波動吹開,那原本無形的氣場透過塵埃被呈現出來。
那雙平日裏古井無波的幽藍色瞳孔狠狠地眯了眯,法伊握緊了拳頭,整個身體所有的關節都在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