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致使人遲鈍,陽光幾乎讓人感受不到溫度。
蒼白的庭院一隅,那株最大的橡樹下覆滿了枯葉,仿佛一個頭發禿敗的中年人。
尼亞像是被人遺棄的破棉布娃娃,渾身裹著濕潤的汙泥,膝蓋也擦出了血,他總是摔倒,如果周圍沒有人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公爵府的下人不多——凱特琳不希望無用的人填滿她的府邸——這個時間全都在忙活接應托蘭達侯爵和他的親眷。
“小姐,您不應該怠慢的,那位是您母親的親弟弟啊。”
西科琳匆促地朝著中庭走來,她梳著名門閨秀圈子近日最流行的辮子,銀絲有如浪湧般卷曲,精致的瞳孔有著紫水晶的光澤。一身藍紫色的絲衣長裙,胸前綴著六角冰淩的圖騰,這是代表她家族榮耀的紋章。
“你看到了,我正在趕去迎接我親愛的叔父呢。”繁重的裙擺拖慢了她的步伐,裙裾摩擦著光滑的鵝卵石路麵。
“按照傳統,您應該稱呼他為舅舅,”侍女糾正了她,“您應該早一點起床梳妝打扮,那樣就不會耽誤了。”
“那又怎樣,”西科琳得意地笑起來,“我母親是不會責怪我的。”她自信又甜美的笑容像是一灘彩虹色的漣漪,朝著遠處偶然的一瞥,突然被尼亞的狼狽樣子攪亂。
少女的笑容凍結起來,嘴角向下。
侍女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天呐!”她用手捂著嘴。
仆人們私底下經常談論,她並非庫雷特伍茲公爵的親生,而尼亞才是。十二歲以前她經常對著鏡子自言自語,為什麼我沒有繼承這個家族海藍色的瞳孔......
那又怎樣,至少我的頭發是銀色的.......
我長得像媽媽還是爸爸..........?
我的父親又是誰........
尼亞被抱回來的時候隻有幾個月大,流言像瘟疫一樣在公爵府裏蔓延,他頭頂已經開始長出銀灰色的絨毛,雙眼緊閉,耳朵的輪廓很奇怪。
西科琳對眼前的這個男孩有著本能的敵意,腦子裏開始萌生出一種鳩占鵲巢的念想。直到他睜開眼的那一刻,她才鬆了一口氣,他灰色的眼眸沒有一絲神采,目光平靜勝過呆滯。
溫德說他是個殘疾,是壞掉的勞爾多德,因為灰色瞳孔,是永遠也無法覺醒的。他不是母親的兒子,西科琳在心中暗自竊喜良久。
但隨著尼亞漸漸長大一點,他的耳廓愈發尖長,對於這個“撿回來的弟弟”,她又產生了更多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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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科琳從寬大的擺袖中抽出手臂,攔下自作主張的下人,她神情淡漠,“走吧。”
別多管閑事。“我們不是還急著趕去我舅舅那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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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往主堡大廳又折返。
母親與幾個管事齊頭並進,朝著西科琳的方向走來,眉頭緊鎖,根本無暇顧應她。舅舅托蘭達並不見蹤影,犬舍總管一臉的焦慮,跟在凱特琳身邊唯唯諾諾,時不時擦擦他額角的冷汗。
“大人,他現在應該安然無恙...隻是老爺帶來的那條獵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