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淩風,隨在雲四娘左右。
雲四娘的弦斷了的時候,他就會跑到馬廄,挑一匹好馬的尾巴,剪出幾根上好的整整齊齊的毛,慢慢做成一根堅韌的琴弦,然後送到雲四娘麵前,態度恭恭敬敬。
雲四娘平日彈琴,手指破了,他就會急忙拿起袖子裏的絹子給雲四娘包裹上,然後飛快跑到藥鋪買了好些金瘡藥,一點一點倒在雲四娘被割破的手指上麵,神情非常嚴峻,卻是半點也不敢放鬆。
雲四娘有時玩心起了想騎騎馬,他就會從馬廄裏牽來一匹溫順的馬兒,抱著雲四娘坐了上去,自己則牽著馬兒,在下麵慢慢地走著。
他騎馬的姿態,雲四娘非常喜歡。他一個箭步就能踏上馬蹬兒,一個翻身就能穩當當地坐在馬鞍上,然後朝她笑了笑,揚起手裏的辮子,一聲“駕!”之後,留給了雲四娘一個背影。
雲四娘非常喜歡他,饒她有一副好容貌,饒她石榴裙下伏跪著那麼多貴公子,雲四娘在他麵前,完全沒有高高在上觸不可及的姿態,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雲四娘就隻不過是個十八歲的普通姑娘,會害羞,心兒會顫動,會口齒不清,臉頰會發紅。
淩風沉默寡言,不如齊公子那般的甜言蜜語;他衣著樸素,不如李公子那般家財萬貫;他也冷淡無比,不比那莽漢那般明了透露自己的心思。
可是,他待人卻非常誠懇,就拿他對雲四娘的忠心一事來說,便可窺探一二。
這天,雲四娘在房屋待著覺得悶熱異常,且這幾日連續待在屋內,她便想出去散散心,她說女星河上麵有船隻,就想上去遊船,淩風就陪了她去。
船遊出了軒華街,來到了偏廣闊的河麵。雲四娘心血來潮,說自己想彈琴,淩風就把自己背部的琴解了下來放到雲四娘眼前,又起身離了出去,站在船頭,什麼話也不講。
雲四娘突然有點想寧樂了,她對淩風說,如果寧樂有來,便可在此刻此地此番美景下和著她的琴聲伴一舞,那該是有多麼的美妙。她說這話的時候,眼底竟是惋惜,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竟講這話給淩風聽,一來淩風斷斷是不會跳舞,二來寧樂此時在落雲閣,淩風饒是輕功再好,也飛不出這麼廣闊的河麵抵達對岸,何況他不會武功。
河岸離得越來越遠,雲四娘看著遠處的楊柳越來越密集,隨著風,頻頻躍動,隨著風……那時的淩風站在船頭,背對著雲四娘,頭左右張望。這裏已經是河中央,整條船除了船夫就他們兩個人,可從他的背影可看出他一點也不敢鬆懈,他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了,卻全然不顧,因為他的心裏,想的全是如何盡一個下人該有的義務,不該讓自己主子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半點威脅。
這樣的忠誠,讓雲四娘覺得又是安心,又是煩心。
雲四娘當時就對著背對著她的淩風講了起來,這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一個主子百般無聊地講著自己的煩心事,雖然對著自己的下人,但這些下人聽不聽到耳朵裏去,也是無關緊要。因為不過是個下人,下人能給主子分擔什麼煩惱呢?
可是,當時的雲四娘,她心情確實有點低落,而她急著要他知道她的低落。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想法,雲四娘當時這麼判斷自己。
當時的淩風聽到雲四娘的話,恭恭敬敬走到雲四娘的身前,稍微低下頭,問:“淩風可舞劍,不知配不配得上雲娘這般琴聲。”
這種情況雲四娘萬萬沒有想到。淩風什麼時候會舞劍了?他是在騙自己吧?這個人,不過是個下人,出生貧窮,哪會什麼舞劍?舞劍?這可是富貴人家的公子爺才會做的事,要不就是皇室之子才會幹的無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