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昨天她還對他說,要給他世上最好的溫柔;
他想起今天早上他們在“涼城一絕”吃完早飯後,那輛疾馳而來的小轎車;
……
不!
他痛苦的扯著頭發,眼前全是那輛小轎車撞上她的樣子。他看見她絕望、不舍的眼神,他的心,是撕裂般的疼痛!
他痛恨自己,為什麼要走在她的身後,為什麼那麼喜歡看她的背影!如果,如果他不喜歡看她的背影,如果是他走在前麵,那輛車,就不會撞到她,她也就不會死了!
天已經徹底的黑了,一彎月亮也升了起來,在遙遠的星空上,散發出清冷的灰白色光芒。
他突然為她擔心:她在那邊,該是有多麼的寂寞,多麼的寒冷?那麼一個黑暗、充斥著冰冷與絕望的地方,她一個柔弱的女生怎麼生存的下來?
他想,也許自己應該去陪她。這涼城,已經沒有了她的溫柔,已經沒有了她的笑容,已經沒有了她的氣息。沒有了她的涼城,要了還有什麼用?沒有了她的人生,要了還有什麼意義?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著,來到了對麵大樓的天台。他走到天台邊緣,站到了那窄窄的護欄上。
他俯視著夜晚的涼城街道。早上她死去的地方就在他的腳下。那些血跡在夜色的籠罩下,已經看不清楚了,但是沒關係,在她流失血液的地方,將會有他的血液添上,他們的血液,會完美的交融在一起,就像他們的愛情。
他輕輕向前邁了一步。
身子在急速的下墜,一種強烈的失重感頓時傳來。他的耳旁全是呼嘯的風聲。
他又落了一滴淚。
在淚光閃爍間,他似乎又看見了她,又看見了她臉上泛著的溫柔的笑意……
我死去了。
小的時候,我以為我就是這世界的中心。除了我,別的人,別的事,甚至這世界,都是假的,都隻是為了我而存在的。我固執的以為自己是這世界裏的唯一存在,固執的以為,不要對別人投入太深的感情,太投入,離別的時候就會越揪心。盡管他們全都是虛假。所以那段日子裏,我對每一個人都顯得淡漠。我惡意的和身邊的人吵架,想方設法和他們製造矛盾,然後在自己築成的城堡裏滿意的看著和每個人的無限長的距離。我就很開心。真的很開心。我有時虛偽,但對待回憶,我從來不會偽裝。
記得那段日子裏,有個女生對我說:“李長宇,你最近真的很叛逆啊。”我臉上帶著真誠的微笑,在自己的城堡裏遙遠的回答:“嗬嗬,是嗎?”禮貌,卻帶著些微的疏離。那時候的我就是這樣對待人際關係的。不管以前我們多親密,多要好,但是現在不同了。你們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都隻是我一個人的想法。我的城堡裏,多一人都顯擁擠。
初二的時候,這種想法愈演愈烈。每天在學校,課間休息我總會站在教室前的階梯,把手臂放在護牆上,眺望著遠方。眼神時常沒有焦距。所有的景物在眼裏都是模糊一片。我告訴自己,這遠方,不是我的遠方;我的遠方,在星空之上。
有時候我會長時間佇立著,思考著自己如何才能脫離這個虛假世界,如何尋到那個真實的世界。想著想著,我就覺得,這虛假的生命沒有意義。身旁不時有嬉鬧著的同學的聲音傳來。突然就覺察到了一種莫可名狀的孤單。自己孤單一個人存在著,存在這亙久不變的虛假世界裏。我想過反抗,心想,也許結束這虛假的生命就能脫離虛假,就能得到真實。可是我怕。於是我問別人,生命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別人說,你怎麼了?我又問這世界是真的嗎?他說你有病吧?我掐掐他的臉蛋,說,你是真的嗎?於是,他們都說,李長宇瘋了。
我憐憫的看著他們,嗯,我瘋了。
但懷疑世界的我,卻還是死在時間裏了。
我漸漸被這個虛假的世界所同化。我自己也由真實變成虛假的了。我死了。
有時候,就想起一句話:歲月是把殺豬刀。不,它還是殺人刀。
以前的時候,我很信奉老子的一句話: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句話好像擁有這某種神奇的力量,由不得我不信。因為每次的事實都擺在我麵前。太高興,總會有當頭一棒;太憂傷,總會有意外的驚喜。每次都是這樣。
然而,到了高中以後,這句話不知不覺間就從我的腦海裏消失了。沒有一點征兆。我也是偶爾才發現。我想,自己終究是失去了信仰。心髒上,終究是空了一點。
說起心髒,就突然想起曾經在我心髒上停留過的疼痛。那是真的痛。而且迅速。每次發作都猝不及防。記得有次放假,在回家的路上,心髒突然劇烈的疼起來,我一下子就疼得蹲在了地上,差點癱到。我一手抱著腿,一手捂著胸口,像隻球。我突然這樣想。找不到任何傷口。
疼痛在胸腔裏放肆,在心髒上起舞。我使勁的揉著胸口,甚至想用把利刃劃破胸膛,看看是什麼在我的心髒上作祟!那疼痛,就好像有個人把手指深深的戳在了你的心髒上,他慢慢地旋轉手指,於是被他手指戳到的地方,就一起慢慢地跟著旋轉,那種肌肉絞在一起的痛,也慢慢地在你的心髒上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