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轉眼,我已經度過了人生中前三分之一最美好的時光,我已經22歲了。
大學畢業,工作已定,我的人生從這一刻起,似乎就應該幾近定局一般平穩地開展下去了。
然而,從這流光裏一路走來的我,卻仍然迷失在對自我的探究中,充滿了對過去的不真實感和對未來的迷惘。
常常夢見過去的自己,不同時段的自己,嬰兒時期、兒童時期、青春期和現在,夢裏的視角總是想要告訴我一些什麼,但很多次話到嘴邊就要吐出來的時候我從夢中驚醒。
經曆了無數次夢中的欲語難說,而醒來卻茫然一空之後,我迷惘了。
我不知道那些夢有什麼寓意,它是想告訴我一些什麼嗎?還是,過去的我想告訴現在的我一些什麼。
不管那些夢有什麼寓意,都促使了我去探究自己,探究從這流光裏一路走來的我。
我的故事開始於一九九三年的春天,那一天是農曆的三月初五。
在陝西省禮泉縣駿馬鄉南城村,一戶普通的農民家裏傳來女人痛苦刺耳的痛號。
走近這家的門口,能看到門口有一棵將近十米高,有一人粗的梧桐樹,樹下幾個婦女坐在小凳子上湊成一堆,一邊納鞋底,一邊諞閑傳,偶爾聽到痛號聲就往門裏麵望一眼。
其中一個穿紅衣服的朝著門裏抬了下下巴,向旁邊的一個穿灰衣服的婦女示意:“誒——,棉棉,你說能行兒這一胎得生多久啊?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穿灰衣服的婦女一邊手腳麻利地納著鞋底,一邊朝穿紅衣服的婦女翻個白眼,語氣挺直地,“你說的這是啥話?在人家門口坐著呢,被裏麵人聽到,還以為你咒人家呢!”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我聽說給能行兒接生的產婆是鄰村的劉老婆子,那劉老婆子給四裏八鄉很多女人接生過,就沒出過啥岔子。再說了,能行兒這都第二胎了,危險本來就小,所以鐵定沒事兒!”
探頭看看門裏麵的動靜,一邊一直沒插話的第三個女人低聲說:“不要嘀咕了,估計能行兒快生了,你看昭娃坐在院子裏的台階上一直往房子那邊望呢呢,能行兒她娘家的媽也一直在房子裏照看著沒出來。”三個人不由地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向門裏麵望去。
房子裏麵,女人緊緊地攥著炕上的褥子,嘴裏死死地咬著一條卷成棒狀的毛巾,滿頭的大汗淋漓,額前的頭發黏糊糊地貼在濕漉漉的額頭上。
在她隱忍的痛苦中,趴在她下身同樣出了一身汗的劉老婆子,揮起袖子抹了一把滿頭滿臉的汗,激動地喊道:“加油!再堅持一下!快了——!孩子的頭已經出來了——!”
旁邊的中年婦人連忙緊張地問:“怎麼樣,怎麼樣?我女子不會有事吧?”
劉老婆子在熱水中涮涮手,又專注地忙著手裏的動作,她兩手穩當地托著嬰兒的腦袋,小心翼翼的把它拽出母體,拿起一邊早就準備好的幹淨的剪刀在燭火上烤了幾個來回,直到剪斷了臍帶,清理幹淨嬰兒的身體,並用小棉被將嬰兒包起來,她才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