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
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高聳的城牆上立著一個瘦小的人,旁邊還有一個浮遊狀態的人影。衣服在風中飄起,少年的臉上慢慢流露出恬靜的笑容,不對眼前這個地方夾雜著任何的依戀。
“我們走吧。”
“是。”
就像是影子移動一樣,在風中向遠處飄揚、移動。
白色的長袍將他的身影完全包裹起來,難以辨認。在黑暗中卻顯得格外清楚。
“不管海棠再怎麼漂亮,我的最愛還是桃花呢!”少年依坐在樹枝的枝丫上,衣服垂下,白色的衣服沒有一絲的花紋。
“在停下休息的話,會被發現的。”浮遊在空中的人悄聲提醒著。
少年淺笑,“你喜歡桃花還是海棠呢?”
“都不喜歡。”
“哈哈。”少年站起來,身體雖然細小,四周也散發著冰冷的氣息,“這樣啊,真遺憾。”
少年縱身一躍,卻在半空中消失了。空中還殘留著他身上的香氣,淡淡的桃花清香。
【東和街】
“啊,今天吃得好飽啊!”千洛摸著自己撐得圓圓的肚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一名梳著雙環髻的女子,披下的發絲垂至腰間,髻發還綁著五彩帶,像是已經有了婚配的人。
“嗬嗬,真的吃得好飽呢!”少女玉手稍稍遮掩櫻桃小嘴,臉上染上一層紅暈,笑容夾著羞澀。
千洛側過頭,“小渝…”千洛舉起手,輕輕地按撫她的頭,柔順的發絲讓他愛不釋手。
“怎麼了嗎?”蘇渝沒有直視千洛,眼皮低垂,似乎不知道向哪裏看才好。
千洛笑嘻嘻地,“我們真的好久沒有見麵啦!都有3個月了!”
他從懷中抽出手帕,鋪在了樹底下,千洛挨著蘇渝坐了下來。千洛用手輕輕地攬住了蘇渝的肩,而蘇渝也靠在了千洛的胸膛上。
“對不起呢!一年前跟你說隻要家族裏的事情全都處理好了就回來與你成親,可是一直拖呀拖,對不起!”千洛將她抱得更緊,眉頭緊皺。
蘇渝欣然地微笑著,安靜地伏在他的懷裏。
“傻瓜,我還沒有到被催嫁的年齡呢!我會等你的!一定會!”蘇渝用手抱緊了他的腰,臉貼在了他的胸膛山上,耳邊激蕩著他澎湃的心跳。
雖然明知道這將會是個無了期的等待,可是另一半是自己心愛的人,就算等到人老珠黃,隻要還能在一起,這就足夠了。
就算無辦法每天見麵,小別勝新婚,也是一種情調。
【其實我不怕無法和你分開,知道你愛我這就足夠。一直一直等,我也知道你會回來的,而我也會一直在這裏等你!】
蘇渝牽緊了千洛的手,明明知道不想放開,可是目的地已經到了,分離的時候也到了。千洛笑得很甜蜜,臉上還有那種稚氣未脫的純潔。
“小渝,到家了。”千洛沒有鬆開她的手,臉上潔淨的笑容猶如閃亮的天星。
蘇渝眺望著已經下墜的夕陽,天空被染成的血紅的,破散的殘陽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印記,是一種如此清麗脫俗的美,仿若間就有一種溫柔可人的恬然。
他用手撩起她散落的發絲,掖在的她的耳後,雙手捧起了她泛著微紅的臉龐,輕輕地在唇上印上了一吻。那麼輕,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卻又是那麼地真實。
她依靠在他的懷中,離別如此輕,卻有讓人更加期待下一次的相聚。
目送著她走進那個並不富麗堂皇的小屋,那裏有她的家人。一個不是很大的小屋,擁有很多人擠在一起,卻是一個很溫馨的家。祖父母、父母、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人真的很多很多,可是這裏沒有那些家族的爭奪,沒有互相的勾當,沒有互相的猜忌,如此安穩純潔,也那麼寧靜。
【我隻願你能好好地活在這個安穩的時間中,沒有我經曆過的鬥爭。我願意守護你的安穩,我隻是怕我無法實現我們的願望,能在一起生活到老,一直一直永遠都不要分離。】
【即使我的家族史如此的混亂不堪,我依然深愛我的種族,我依然為我的種族而驕傲。我從這個家族而誕生,我必須為這個家族而亡。我愛你,正如我愛我的種族一般,可是這都是我們的末尾。】
時間的流失就如細水長流,無法截斷,也無法改變頻率,所有所有在流年長河之中的人,都注定默默承受,然後找到自己心中最重要的東西,然後沉默地守候,這也衍生成一種幸福的感覺。
【不霧山山頂】
烏發墨瞳的他,斜倚在粗壯的大樹下,神情愜意,嘴角還帶著絲似有似無的微笑,就像在回憶著什麼美好的東西似的。青衣薄紗,將他的麵容襯托得如此清麗脫俗,宛如天仙降世。
他輕輕抬起頭,仰望著已經被綠葉離棄了的光潔的樹枝,仿佛那裏曾經有什麼人存在過一樣。眼神是從來都沒有過的眷戀與思念,如此如此地濃鬱深厚。
“你已經不在了。”那一刻,他落寞的麵容,仿佛連風一吹,都會崩潰。思念就像川流不息的河水,那麼多,那麼那麼多,多得令他措手不及。
記憶在他的腦海裏,如行雲流水,一切都那麼肆意。
【四年前,聖樹下】
他跪在了聖樹下,手緊緊地環抱著自己,樹上盛開的花朵似乎也在同情他一般,粉嫩的花瓣飄下,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卻隻是哭泣。
“為什麼?”聖樹傳來了聲音,那樣美好的聲音卻讓人有種情不自禁想要迷戀下去的感覺,“為什麼哭泣得那麼傷心?”
他一下子將樹抱緊,就如在風雨之中找到唯一的依靠。唯有此刻,他能如此任性妄為地哭得不似人形。
“不要哭。”那聲音美好得隻要靜下來,細心靜聽的話,也會將一切的煩惱放逐。輕聲細語,卻令人無法就此忽略。
“父親……父親……消失了……”斷斷續續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吐了出來,還夾和著哭腔。他的眼淚一點有一滴地肆意濺在樹身上。他的哭聲越來越大,四周卻沒有任何人能聽到。
此刻,隻有他一個人。
唯有他一個,獨自悲傷。
伴著的,就是這一棵,無法移動的樹。
“不要哭。”
不知何時起風,八重櫻從樹上飄下來,準確地落在他的手裏。
仿佛此刻他也被如此嬌豔欲滴的花,迷了心竅。眼淚,竟然停止了。
他抬頭,貝齒輕露,紅唇微翹,那容顏美得絕塵。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驚豔得百般難描。
“謝謝你。”他用纖細的手將大樹擁緊,將白得瑩徹的臉龐貼緊了樹身。
記憶永遠也隻延續都此處。那次以後,聖樹再也沒有開花。那開得燦爛驚豔的八重櫻,他也沒再看到。而那富有磁性的聲音,也從此絕了跡。
“為什麼你不再和我說話呢?至少,也讓我看一下你開的花吧。”他把頭枕在聖樹凸起的樹筋上,安穩得隻如熟睡在家中的床上一樣。
即使在另外的地方可以再次看到八重櫻,但是對於他來說,不是這棵樹開的話,那就再也沒有意義了。
也沒有任何一棵樹可以開出一如當初那樣能讓他驚訝的八重櫻。
“我很喜歡,很喜歡你啊……”
塵埃隨風而起,在空中輾轉。
破碎的殘陽,傾瀉在大地的每一個角落,天際的紅霞,豔紅如血。
“哥——!”
身後傳來的沙啞的喊聲,千歲坐直身,疑惑地望著那個逐漸放大的身影。
“怎麼了嗎?”
千洛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新鮮空氣,不完整的語句令千歲聽到一頭霧水。
“慢點說!”千歲不禁有點著急了。
千洛用力地咽下了一口口水,“子夜失蹤了!!”
一瞬間,千歲的腦袋像炸開了窩。那句話還在自己的腦海之中回蕩著,使他整個人都怔住了。
“不、不見了?怎麼可能!”
“不是的!我從城外回來,卻絲毫感覺不到子夜的氣息,起初我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是當我上了不霧山的時候,越靠近宮城內部,越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氣息真的是徹徹底底地消失了!”千洛感到事情的嚴重性,說話也開始變得有條理性。
千歲依然不敢相信,“不管怎樣,我一定要親自去確認!”
還沒有把話說完,千歲便起身向檀川宮城內部跑去。
他箭似的衝到了千川麵前,順勢將一旁的千月也扯走了。仍千川在身後百般詢問,千歲卻沒有心思恢複一句。
【華鸞閣】
他們四個人都怔怔地站在了樓閣的門前。
無論什麼時候都開得燦爛如烈火的桃花,此刻,所有所有都零落一地。而房間之內空空如也,沒有任何人在。
子夜是一個酷愛桃花的人,隻有他在的地方,桃花都會開得異常的繁榮。
而這裏一切的蕭條都與他的性格格格不入,凋零了的桃花更是難以符合所有人的想象。仿佛當初桃花花瓣飄零,在空中漫天飛舞,華麗地旋轉著的場麵從來都麼有存在過。就如是所有人都作了同一個桃花盛開的美夢一般。
“他到哪裏去了!千川咬牙切齒地擠出語句,眼怒視四周,恨不得能將子夜揪出來。
千洛的額上不滿的細密的汗珠,這個房間裏殘留著許多許多負麵的情感,讓他練呼吸都感到了困難。明明不是第一次進入這個房間,這次卻令他倍感難受。
“消失了……”好不容千洛才說出了幾個字。
就如一呼一吸都用盡了他的力氣一般。
而在呼氣的下一刻,他已無力支撐,整個人向地麵倒去。眾人的呼喊聲,卻無法將他喚醒。
千歲手腳利索地將他抱起,二話不說便將他帶走。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子夜的消失就如同四年前他們的父親的消失那樣,無影無蹤令人生畏。
與其說是消失,更有折服力的是,這隻是像一個被丟棄了許久許久的地方,盡管沒有塵埃。千川無法接受如此荒謬的想法,然而這房間給人無窮的壓迫感,也大得荒謬。
此刻的華鸞閣,深刻地縈繞著陰沉的黑暗,四處凋零散落的桃花花瓣,粉嫩得異常,仿佛依舊盛開在樹枝上一般。身邊一個個至親的人都離開著,盡管記憶不多,可是羈絆卻切割不斷。
“月姐姐,他……真的消失了……怎麼辦……”千川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沒有了所有的自信一樣,語氣淡淡,又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千月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也不能將真相告訴她。所有的事情,正一步一步地朝她的所願發展。她的心卻越來越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