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欄亭內,可以看到被雨霧遮住半顏的座座群山,寸寸荒地,現是二月早春,本應催生萬物,這裏卻隻有半枯的老樹,發黃的野草;遠處的一片野地,一群烏鴉在啄食一頭,這一幕幕毫無新生可言。
餘肖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這裏曾是埋葬萬萬生靈的古戰場,這裏每一株樹苗每一棵小草,都曾汲取過那年飄零的熱血,聽過戰前的宣言,死時的哀歎。
鍋裏最後一口湯被靜清舔走,餘肖也把目光從山巒收回,開口道:“靜清前輩,我想跟你辭行。”
靜清看了餘肖一眼,並不覺得意外。
“不打算再留一段時間?”
餘肖搖了搖頭。
靜清擦了擦嘴,“早料到你會走,你還很年輕,是多該遊曆遊曆,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還是再留幾天吧。”旁邊的伊正也勸道。
餘肖還是搖頭。
靜清望著天空若有所思,卻決定不再挽留,“等雨停了我就讓伊正帶你去結界出口。”
餘肖沒想到對方答應得這麼痛快,剛要說出的種種理由不得不咽回去,然後拱手道:“靜清前輩,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說吧。”
“我已至通脈關頭,卻未修習過任何修行術,所以想向前輩討要一本劍術秘籍。”
“這個簡單。”伊正接過話,“不用我師傅開口,我這就去藏書閣裏給你挑幾本,你……”
靜清打斷伊正的話,轉身看向餘肖,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我可以給你,甚至連陽宗的陽劍之氣我都可以毫無保留的教給你。”
餘肖愣了一下,聽懂了靜清的話外之音,“感謝靜清前輩的美意,但我確實無心留在陰陽宗。”
“不用你留在陰陽宗。”靜清搖頭道,“你可以代表陰陽宗成為宗門行走。”
“值得嗎?我應該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好。”餘肖自嘲道。
他當然明白宗門行走是什麼意思,不受門派拘禁,隻掛著一個陰陽宗的身份遊走於世俗,相當於陰陽宗在外的代言人。
“你不知道你體內氣源意味著什麼,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神族,擁有氣源的也是少之又少。”靜清的目光依然堅定,緊緊看著餘肖,“你會是陰陽宗的希望,也會是很多人未來的希望。”
是嗎?餘肖苦笑,自認為不具備一點點正義之士該有的氣魄,不但能力微小還貪生怕死,他給不了別人希望,連自己的希望都看不到。
靜清突然閉上雙眼,感受著從雨中穿過的清風,嘴邊掛著微笑,像是遲暮之年的和藹。
“我在這裏生活了將近萬年,我能記住這裏每一寸土地,盡管有一天它們會變得稀碎,我都可以在腦海裏呈現出該有的模樣,因為我把漫長的一生都交給了這個地方,不為別的,隻希望能守護這方的平靜,避免人族的命運從道覆轍。”
靜清睜開了雙眼,圈圈靈力自氣海湧現,拂動著袖袍、遮掩了皺紋,相比於平時,他現在不再是那個清瘦老人。
“餘肖,受禮!”
聲音一出,餘肖隻感覺空氣中有一雙無形的手強按著自己彎下膝蓋。
“從現在開始,你便是陰陽宗第八代傳人兼宗門行走!”
餘肖艱難的抬起頭,對上那雙嚴肅的眼睛,那雙混濁的眼眶裏竟然有些濕潤。
“多謝師傅。”餘肖歎了口氣。
聽到餘肖的答話,靜清轉而露出欣慰的笑,兩行清淚不經意間就淌了下來,他知道這一聲師傅不僅僅是確定了兩人間的關係,更是這位年輕人的一個承諾。
餘肖也知道,自己的承諾將會如山般沉重,或許以後會把自己壓垮。
靜清隨意的用袖子擦一擦臉,隨後念起一段口訣。
‘轟隆――’隻感覺亭子一陣抖動,亭子中央突然多出一塊白色石碑,碑麵密密麻麻的刻滿了文字。
“這是陰陽宗的傳承,也是神族的恩賜。”靜清撫著碑身說道,神色充滿敬意。
“神族的恩賜?”餘肖疑問。
“上古年間,神族交予人族無數修行典籍,分天地玄黃凡,除卻凡級是普通體術之外,其它四級皆有不凡力量,天級位於最頂級修行術,完整流傳到現在的隻有三種:流沙術、斬邪刀、陰陽劍術。”
“這碑上刻寫的就是陰陽劍術嗎?”餘肖上前打量。
靜清點頭道:“宗碑一共兩座,分別由陰宗陽宗保管,而碑刻也有兩麵,正為白麵黑字,反為黑麵白字,分別代表陰宗陽宗。”
聽到這話,餘肖又繞到石碑背麵,果然是一麵白一麵黑。
“另一麵你可以看,但絕對不能學,那是陰宗的陰劍之意。陽劍順應靈力外放,陰劍卻講究靈力衝頂化為意念,兩種劍術雖然同宗同源卻需要不同的靈力流向,兩種同修會使靈力發生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