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漸濃,屋子裏已暗了下來。
沈冰還在彈著那首《陽春白雪》,萬物知春,含和風淡蕩之意,凜然清潔,夾雪竹琳琅之音。琴音起轉承合之間,使人流連忘而,就連一向陰冷的黃泉也閉眼仔細聆聽了起來。
在琴音結束後,黃泉輕輕歎道:“可惜!可惜啊!”
“有何可惜的?”沈冰絲毫沒有生氣,隻是淡淡地問。
黃泉看著沈冰,道:“你的的琴藝確實了得,恐怕比起絕琴公子夜流光也不過稍遜一籌罷了。”看著沈冰沒有反駁,依然側耳仔細聆聽,黃泉接著道:“你心如止水,心中毫無半點情欲,這好比一個失了靈魂的人,試問一個人若是沒了靈魂,即使生得再完美又有何用?”
沈冰點點頭,笑道:“你說的是,照你這麼說,夜流光必是個至情至性之人了,有機會定要聽聽這第一琴師的琴音。”
黃泉起身,踱步到窗台,依舊毫無情緒的說道:“說他至情至性倒是不假,但他卻也太過執著於情,凡事過猶不及,他這一生都將毀在他執著的情上麵,卻也可惜了。”黃泉側看了一下沈冰,見她依然仔細聆聽,不由隨口說了句,“一個無情,一個多情,你們倒是絕配!”
沈冰輕笑,笑聲如同她的琴聲,悅耳似,“堂堂酆都城主,也要改做媒人不成。”
黃泉輕輕歎了口氣,似乎沒聽到沈冰的話,隻是道:“無聊成獨臥,彈指韶光過。時間過得真快,現在天又已經黑了。”
沈冰點頭道:“嗯。”
黃泉道:“那你為什麼還不讓下人點燈?”
沈冰歉意笑道:“瞧我這腦子,抱歉得很,怠慢了客人,我一下忘了有客人在這裏了。”然後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說道:“芊兒,給客人掌燈!”
那個冷冷地女子再一次出現在了房間,她直接走到燭台,點燃了幾根蠟燭後,便又立刻退了出去。
這樣的身法,誰人看了都會大吃一驚,但是黃泉眼色平靜,這些他都應該司空見慣了,那個芊兒是一流的高手,她就像是沈冰的影子,隻要沈冰一呼喚,她便立刻出現在了她身邊。
黃泉道:“有客人在你才點燈?”
“嗯。”沈冰微笑的應了一聲,然後隨口道:“我一個瞎子,點不點燈又有什麼區別呢?”
暮色更濃了,風中帶來一縷淡淡芬芳的花香。
黃泉轉身看向了沈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語氣雖然無溫度,但是很堅定道:“我會想辦法醫好你的。”
沈冰搖搖頭,“我已經習慣了,你如果想報答我父親,其實很簡單的。”頓了頓,聽到黃泉沒有任何回複,她知道他的心是不會改變初衷的。於是慢慢地接著道:“你有沒有聽見過雪花飄落在屋頂上的聲音?你能不能感覺到花蕾在春風裏慢慢開放時那種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每當風來的時候,常常都帶著種從遠山上傳過來的木葉清香?”
黃泉的心很複雜,一個瞎子,每天都幸福地活著,傾聽自然的聲音,感觸風中飄來的每一絲幽香。而自己的世界呢?血腥,孤獨,可是那自己又能怎麼辦?
“我沒得選擇!”
“有的,隻要還活著,他都有的選擇,隻是自己不願意罷了!”沈冰接著道:“能不能活得愉快,問題並不在於自己是不是個瞎子,而在於是不是真的喜歡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樂樂地活下去。生命之流靜靜地流過每一個角落,驀然回首,你卻發現,你根本沒有注意那些你曾經走過的日子。”
黃泉無言,在寂靜了很久後,沈冰慢慢走到了黃泉的旁邊,她雖然是個瞎子,但是屋內所有的擺設,她早已清楚地記得,“放過自己吧,這也是我父親的心願!”
黃泉看著冉冉升起的月色,說道:“世上的好人比真人多,但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人一旦有了欲望,他永遠都不可能獲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