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弟子不去。”
“你先聽為師……”
“弟子生是佛門人,死是菩提鬼,弟子不去。”
“……我說我不是要將你逐出師門啊徒弟……”
“那弟子也不去。”
“哎呀,我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強呢!”住持一歎氣,索性破罐破摔道,“行了,你那點心思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當初你不就是因為發現自己對那丫頭有意思了才跑來躲著的嗎?你既然對我佛問心無愧那你有什麼好躲的,你出去找她啊,你去找啊,去啊,你怎麼不敢了?說到底還是你六根不淨!”
蘇懷瑾默默地抬起頭看了看自家宛如潑婦一樣的師父,溫聲勸道:“師父,您先消消氣,氣乃修行人之大忌,注意您的言辭。”
“……”
“還有師父,您的激將法太過於浮誇了。”他一臉真誠的模樣不像是戲弄,倒讓原本打算豁出去形象的住持有些尷尬。
他理了理衣襟,幹咳了兩聲,恢複了高深莫測的慈悲相,轉而衝蘇懷瑾笑了笑說道:“為師,這也是在教你修行啊。”
蘇懷瑾微笑著點點頭,表示受用,但住持看得出來,他那意思分明是:您接著編,我聽著。
“咳咳,法慧啊,你可還記得你當初前來皈依的時候,為師和你說的什麼嗎?”
“記得,師父說,弟子心有執念,勸弟子且等三年。”
住持點點頭,緩緩道:“所謂佛緣深厚,悟性極高,遇事又執著的,這是我佛願度之人,也是世間難度之人。為師許你三年,本不是要你了卻塵緣再來,而是要你想清楚,你執著的到底是什麼。”
蘇懷瑾目光沉靜,不說話,靜靜地聽著他講。
“你究竟是不甘於修行多年的前功盡棄,還是不甘於自己於萬千世界中的心智不定,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從踏進法門寺大門的那一刻起,你的心中便種下了一個執念,這才使得燕三蘇一出現,你便自亂了陣腳,心緒無法平複。”
住持低頭,見他手裏的念珠已經撥得不成節奏,伸手攔住了他的動作,拿過他手裏念珠,說道:“修行莫要太過執於表象,佛所說雖皆為大乘,皆為大智,但並不是事事依佛便可成佛,修行修到最後,修的還是心,是境界,而不是你所看到的外物。”
“斬斷七情六欲雖是佛法所提倡,但歸根究底,還是要看你的悟性。了卻塵緣的前提,是你要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是為修行而了卻塵緣,還是為了卻塵緣而了卻塵緣,明白這一點是很重要的,有得道高僧不及性情中人有佛相之身,差別就在這裏。”
住持看著低頭不語的蘇懷瑾,良久,見他終於抬起頭,問道:“師父,那我該怎麼做?”
聽了他這句話後,住持點點頭,意味深長一笑,說道:“佛曰:‘緣來天注定,緣去人自奪;種如是因,收如是果,切唯心造。’我看你就……跟燕三蘇回蘇家一趟,幫她擺平這事兒吧!”
“……”
“好徒兒,普度眾生的時候到了!”
“……”蘇懷瑾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說,“師父,我就一個問題。”
“好徒兒你說。”住持笑眯眯地應道。
“打從您說教我修行那句話開始,後麵的一堆全是您自己編的吧?”蘇懷瑾看著他,“讓我跟燕小姐走才是您的目的是吧?”
“……額哈哈哈哈……你看你,這麼嚴肅幹嘛,我是你師父我怎麼可能騙你呢對吧?再說了,這世間真真假假又怎是你我能分辨得了的?你我所看的皆是目光所及,所聽的也皆為耳聞所至,就連所感也不過是肌膚所能罷了。所謂的真與假的分辨,不過是你是否相信自己的所看所聽所感罷了。為師且問你,你是否相信我剛才所說的?”
“你若信便是真,你若不信便是假,佛也是一樣。”
……
也不知過了多久,住持與蘇懷瑾一前一後出了禪院,來到了聽佛堂,那廂燕三蘇早已等得不耐煩了,見兩人來當即道:“我今天必須——”
“我跟你走。”蘇懷瑾一句話驀地將她嚇了一跳,她話還沒說完便傻在了原地,再回神時,就見蘇懷瑾已經轉身回去收拾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