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與朱丹接壤的地方，有一個叫清河的小鎮。說是小鎮，倒還不如個皇城根兒腳下的小村子來的繁華。這裏依山傍水，景色清美無比。但因為是兩國接壤處，因此處於三不管地帶，常年局勢動蕩，所以這裏的百姓都沒有什麼錢財安置。
清河鎮的東邊有個柳莊村，柳莊村裏有座柳老爺廟，前兩年村口的柳麻子在那裏走了狗屎運，二十好幾沒說著一個媳婦兒，倒讓他在柳老爺廟裏撿了個漂亮丫頭娶回去當媳婦。自此柳麻子是樂得逢年過節便去廟裏拜柳老爺，認為這是柳老爺將他孫女送給了他做媳婦。
這姑娘不肯說自己姓甚名誰，村子裏便直接叫她柳娘子。
這柳娘子，天生得貌美如花，小孩兒見了直跟在後麵喊嫦娥姐姐，男人見了她夜裏便輾轉反側，寤寐思服。可那柳麻子就不一樣，方圓百裏沒有姑娘肯嫁他，不止是他麵容醜陋一臉麻子，還因為他雖然空有一膀子力氣，卻好吃懶做，還整天出去惹是生非，家裏窮得揭不開鍋，牆不避風頂不遮雨，人家姑娘哪裏會看得上。
因此也就有不少好心的老大娘心疼柳娘子，不時地過來幫襯她一些。
這天，柳娘子正一個人在院子裏修繕自家房屋，那廂大門外就響起了隔壁李大娘的呼聲：
“柳家娘子！柳家娘子！”
“哎！嬸兒娘！”柳娘子扔了手裏的夥計，擦了擦手，迎了出去，笑道，“嬸兒娘，啥事兒啊？”
“嗨，你快來吧，柳麻子又和人打架了，這會兒子正被裏正扣在祠堂裏治罪呢！”
柳娘子一聽變了臉色：“這天殺的又惹啥禍了？嬸兒娘快帶我去！”
“哎！”李大娘連忙應下，領著柳娘子就往祠堂走。
……
直到傍晚，裏正在祠堂審完了這樁子事兒後，才找了兩個可靠的莊稼戶將柳麻子抬回了家。
“真是謝謝你們了，”柳娘子將柳麻子安置好了後，這才出了裏屋來到堂屋道謝，“先坐下來喝口水吧，我今兒早蒸了幾個發麵餅子，你們一會兒拿回去。”
兩個莊稼戶都是二十七八的年紀，哪裏見過這般漂亮的姑娘和他們說話？再加上人又木訥老實，一陣推脫後，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便急急忙忙地走了，但心裏卻是實實在在羨慕人家柳麻子，娶了個這麼賢惠漂亮的媳婦，想想自己家裏的那個……唉，算了。
柳娘子目送那兩人出了巷子口，此時已是傍晚，村子裏寧靜安詳，一條條的黃土路，一排排的黃草垛，和天邊的昏黃融合為一處，矮房子的煙囪裏漸漸冒出了嫋嫋炊煙，遠處不知是誰家的大黃狗吠了幾聲便安靜了下來。
她靜靜地站在大門口，門前大槐樹的陰影遮住了她的半邊臉，她輕抿著唇，神色難辨。
回到屋裏後，就聽到柳麻子躺在裏屋發燒燒得開始胡言亂語了。
柳娘子愣了一下，沒有理會，將中午剩的粗米粥熱了熱，就著鹹菜吃了一碗。
“你說……”
安靜地屋裏又響起了柳麻子的胡言亂語。
柳娘子自顧自低著頭收拾碗筷，將鹹菜碗放回了櫥子裏。
“這叫什麼事兒啊，俺家那婆娘……嘿，人前人模狗樣的，人後對俺又打又罵……他娘的……看著瘦瘦小小的，下起手來真他娘逼的狠！幹他娘的……”
柳娘子停下了手裏的活。
隻聽裏屋又斷斷續續地罵道：
“嘿……現在誰都說……這婆娘一朵鮮花……插在了俺這牛糞上，狗娘養的……一個個都……咳咳！懂個屁！誰他娘要誰娶走……老子……老子他娘的不稀罕！”
“……以前老子在外麵，橫完了回家舒坦，現在……現在在外麵惹了事被揍，回家還得挨揍……真他娘逼的……咳咳咳咳！咳……”
“水……給老子水……”
“水……”
柳娘子不聲不響地將碗筷端起來，身影卻沒有動，門外靜悄悄的，月上了樹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