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端王府回來,柳夫人就再沒有什麼應酬了,但是俗話說得好,你不關心政治,政治卻來關心你。這將軍府裏的人閑著,將軍府外的人可就熱鬧了。
邊關的消息沒幾天就傳了過來,柳長毅無故帶兵攻破了朱丹國的穎季之地,並下令屠城三天。此令一出,那當初還算安穩的穎季之地,轉眼間便成了人間地獄,伏屍遍野,血流成河。
“夫人!夫人!”柳小米慌慌張張地打外麵跑了進來,卻被柳小麼給攔了下來,斥責道:“吵什麼,吵得這麼煩人,夫人正午憩呢,你要做什麼?”
“麼姐兒,你快讓我進去,出大事了!外麵都說朱丹國來了特使,指明了要咱們將軍的人頭祭黃泉,說是皇上不放人,他們就向大梁宣戰!”
饒是柳小麼生性沉穩,此時也不免嚇得臉上失了顏色,一時間沒了主意。
“麼姐兒……”
“你們兩個,什麼事?”
兩人猛然回頭,見那原本正在午憩的柳夫人,此時正著一件白裙站在門口,臉上未施脂粉,頭上也未簪發,似是剛睡醒,但她雙目清明,又好似不曾睡過。
官道兒上,一輛佩綠流蘇墜子雕了花兒的棕漆杉木馬車疾馳而過,形色極為匆忙。車內坐著的女人,白裙子紅綢帶,長發未綰,如流光般披散下來,好似祭祀一般莊嚴肅穆。
行至宮門口,柳小麼正要去遞牌子,那廂遠遠的趕過來一輛係紫流蘇同心結墜子的烏頂描金繪粉彩飾的馬車,柳小麼向柳夫人知會了一聲後連忙拉著柳小米同守門將士一同遙遙拜下,待馬車走近,這才恭稟道:“奴婢(卑職)拜見王妃娘娘!”
柳夫人聽得動靜,一撩車簾,轉頭一看,驀地笑了起來,好似見了什麼久別的好友一般,她連忙彎腰,一手撐著車轅,一手提著裙擺,輕輕一跳便從車上跳了下來,邁著疾步施施然走到了那輛馬車前,抬起頭笑盈盈地注視著車上的人不緊不慢地扶著丫鬟的手下來。
見端王妃是一個人前來,柳夫人不禁神色誇張地朝端王妃的身後瞅了瞅,大驚小怪道:“哎呦,我的王妃妹妹呀,早聽說咱們端王爺與端王妃不合,我還道別人爛嘴皮子呢!今兒這一瞧,莫不是真的了?”
沐靈歌沒有說話,似是不屑似是嘲諷地,目光冷冷地注視著她。她身旁的小丫鬟幼晴見了連忙上前斥道:“大膽!王妃駕前豈容你無禮!”
柳夫人拂袖抱臂,看好戲似的嗤笑了一聲。
沐靈歌伸手製止了幼晴正要說的話,對她吩咐道:“以後這種瘋狗不要理會,走吧。”
“是,王妃。”幼晴雖然嘴裏應下了,眼睛還是忍不住不滿地朝柳夫人這邊瞪了一眼,柳小米立馬看不慣了,正要上前說那個丫鬟兩句,卻被柳小麼給攔下了。
沐靈歌與柳夫人錯身時,柳夫人低聲笑了一句:“隻怕王妃,是見不得瘋狗咬的,不然王妃為何要回來咬那些,咬過自己的瘋狗呢?”
她腳下步子驀地一頓,如古井深淵一般的眸子裏,瞳孔一縮,但等轉過身來時,臉上卻已麵無表情。
她看著她,她也看著她,她笑,她也不動,一個笑得頑劣放蕩,一個暗暗審視算計。
良久,沐靈歌淡淡開口,銳氣深藏,殺氣暗隱,語氣帶著商量,卻不減半分的強硬:“你謀你的權,莫來擋我的複仇路。”
“哦?複仇,不知王妃所複何仇?”柳夫人佯作一本正經地笑問道。
“複他人不忠不義之仇。”
“嗯,他人不忠不義,也不見得王妃有情有義啊。想是前生造孽定是錯付姻緣,當斷不斷,斷則妄斷,妄斷又不甘,親小人遠君子,倒不知王妃一生,做的最聰明的事什麼?”
沐靈歌無聲地看著她,目光涼薄,她寬大的雲袖下,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深深陷進了手心裏,鑽心的痛,卻能讓她冷靜下來。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儀態端莊地對柳夫人笑了笑,輕聲道:“無知野婦,本王妃做事,與你何幹?”
柳夫人難得朝她欠身行了一個禮,三步輕移上前,附耳道:“王妃,我想說的是,如果有人,敢重活一世,敢背著我,償還她曾經對我的虧欠,我第一個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