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覺得很開心,這開心裏混雜著一點和老友許久未見的激動。
我像個小孩子一樣朝裏麵揮手呼喊:“大熊——”。
老糊塗,難免犯蠢。我想著不能隨便進去卻完全忽略自己的行為和隨便進去其實沒區別。
裏麵的老師們被我這個犯蠢的聲音吸引,紛紛朝門口方向看來。大熊自亦在其中。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瞬的目光交接,他露出驚詫的表情,之後猛地站起來,身後的椅子被他撞翻在地。
大熊的身高超過兩公尺,還有一身壯碩的肌肉。
如此戰車似的體格穿著得體的工作服,和教師這個職業很是違和。
我看著他快步走出來,難以抑製自己的笑意。
我覺得我一定笑得如一朵花燦爛。
大熊的聲音和他的身體一樣壯碩粗暴:“鬼鬼?!”
如雷貫耳吼得我渾身一顫笑不出。
我對大熊一直大熊大熊的叫,其實大熊的全名寶號叫熊熊。
阿年不能指望我的廢柴有一天有點改變,我也不能指望一根筋的大熊能起個好名。
大熊喜歡人類,所以他當初給自己取一個人名。
因他是隻熊,所以本姓自然是熊。
熊什麼好呢?大熊想破腦袋都想不出。
後來他手下一狗腿小弟在人間茶樓道聽得知,說人類的疊字名往往給人以親切親昵舒服好聽的感覺,回去如此彙報給大熊。
腦袋都想破的大熊頓時如有神助,醍醐灌頂拍案而起,一錘定音為自己取大名“熊熊”,以示他喜歡人類的親切感。
我記得當初我告訴阿年說,我叫他大熊隻因我實難將一聲“熊熊”叫出口,希望阿年別弄錯他的本名。
阿年當時的表情……想想真是無以形容。
我叫大熊為大熊,而大熊卻叫我鬼鬼。
在很長很長的年月裏,我本是沒有名字的,因我不曉得該管莫名其妙存在於世的自己叫什麼。
直到某一天,有一個老樹妖開始叫我阿鬼,從此認識我的都叫我阿鬼。
十年前阿年給我起了“玄離”這個新名字後,阿鬼這個名字便鮮少著人叫。
大熊認為我與他的關係自是和我與其他妖的關係大不同的。
我倆可是既互掐過架也並肩戰鬥過的兄弟情誼,叫我阿鬼的話顯得生分了些。
他後來想了想,想到他名字的由來上去,於是大熊又曆史重演,一錘定音叫我“鬼鬼”,以示和我的關係親切。
我卻很是寧願大熊從大眾叫我“阿鬼”的!
阿年涼涼淡淡看向我,涼涼淡淡說:“鬼鬼?”
我本已十分難為情,阿年的一聲“鬼鬼”聽在耳中,我頓時感覺看見怕女人的小天和女人花前月下,看見暴力的皮皮正對男人柔情似水。
我尷尬對阿年幹笑兩下,大熊健步如飛奔到我麵前。
他的大號太陽花笑臉對著我燦爛綻放,笑聲如雷: “鬼鬼,真的是你!哈哈哈哈——”
我的心感覺愁苦得很呐。
樓下有個小花園。大熊和另外一位老師商量調了課。
我倆坐在小花園有些年月的長木椅上,相互傾訴一番幾百年沒見麵的懷念和驚喜。
幾百年頭沒見麵,開場白其實不知道跟大熊說什麼好。
不論是問候“你好”還是“你這幾百年過得怎麼樣”好像都不太能完全真實地表達出內心的感情。
而和我的笨拙相比,大熊的熱情似火則可以令我羞愧。
他快活得哈哈大笑,每說一句話,粗壯的手掌就要在我肩上拍一拍,拍得我的小身板和屁股下麵的木椅似的安危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