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雨的馬路上還積著水,趕路的人們提起衣邊,繞過那些坑坑窪窪的水潭,害怕鞋子被打濕;
汽車橫行霸道地飛馳,肆無忌憚地濺起水花,引來路人一陣咒罵;梅子的味道愈漸濃烈,孩子們嬉笑追逐著,互搶著手裏的糖串。
西藏路上滿眼的明清建築和英倫風格建築交相輝映,錯落有致,粉牆黛瓦,飛簷紅柱。
茗品茶樓、喜樂錢莊、大順德酒館、洋布作坊鱗次櫛比,或層樓疊榭,或雕欄玉砌,頗有繁盛的市井之風。
幾個穿著軍裝的日本兵在街上橫行霸道,提著寒光凜凜的刺刀,見了穿著樸素的良家女子便上前調戲一番,淫笑聲回蕩在整條街角。
路過的人或是視若無睹,不想生起事端,或是繞道而行,眼不見為淨。雖有氣憤者,卻手無縛雞之力,見他們全副武裝,倒也敢怒不敢言。
宋秋靈低著頭,伏著牆根走在最裏麵。可是高跟鞋踩在石磚上的聲音實在是難以掩蓋。
她咬咬牙,後悔今天不該聽父親的話:說什麼留洋歸來的女子,便是要穿洋裝才顯得體麵。
十米開外,日本兵又扯著一個穿青色短褂的黃花閨女動手動腳起來,女子尖叫起來。宋秋靈停住了腳步,咬咬牙,有些氣憤。
女子身邊的瘦小男人極力抵抗,被一個日本兵用軍刀直刺入腹部,當即倒地,鮮紅的血液從腹部碩大的傷口噴湧而出,男人張著雙眼不斷抽搐著。
人人見狀,驚聲尖叫,紛紛逃離。
日本兵狂妄地笑起來,凶神惡煞地瞅了瞅地上躺著的男人,另一個日本兵又拿軍刀刺進了那男人的胸膛,濺出粘稠的紅色液體;他來回攪了攪,手腳抽搐,口吐白沫的男人便立刻不動彈了。
尖刀抽出來的瞬間,飛濺出的血液沾染了女子青色的旗袍邊,地麵上暗紅色的液體流了一地,立刻被日頭蒸幹了,留下黑色的漬跡。
日本男人淫笑著撕裂那女人的領口。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店鋪的關門聲,路人的逃竄聲,紛紛回響。
宋秋靈狠狠咬著牙關。
隻隔了這麼一會兒,日本人放肆的笑聲便傳遠了,路邊隻留下那一灘黑色的斑斑血跡。
宋秋靈瞥了瞥看似太平的街道,神情凝重地繼續往前走。
西藏路的拐角處,是父親的金錢櫃,她自然是不能去的,裏麵多是些烏漆墨黑的社會渣滓,整日靠賭錢渾渾噩噩過日子。
說是父親的產業,他大多也就是年底,或是有重要客人會晤的時候來一趟;賭場的地盤分別租給了各個分區的莊家,莊家又轉手賣給下一家,一層賣一層的。
平日裏也沒有多少人,真正認識他們的大東家的麵孔,更別說宋秋靈了。
她瞥了瞥碩大的門麵,諷刺地笑了笑。
遠處,似乎又有兩個日本兵,宋秋靈警覺地止住了腳步。
咦,不對,就是那兩個!他們這麼快又跑前麵來了?
二人正好堵在宋秋靈要走的路麵前,沒辦法,去香粉弄的路隻有這麼一條。他們似乎要回過頭來,對了,這是四馬路,他們定是來妓院尋歡的。
宋秋靈深深吸了口氣,這時候往回走就太不明智了,明擺著是要逃走!算了,賭一把!
她正要迎麵向他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