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而空曠的房間裏,鄭菀芹的耳朵已經消了毒、上好了藥,並且很好地包紮了起來;身上濕透的衣服已經換下,變成了舒適的真絲西洋裙。
鄭菀芹坐在一把柔軟的軟沙發上,對那裙子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這輩子,她除了在宋秋靈身上見過這種材質,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夠穿上這種昂貴的衣物。
“小姐,傷口處理好了。”麵前戴著口罩的醫生對自己低頭說話。
“啊?哦……”他叫自己“小姐”?
醫生恭敬地向她鞠躬告別,然後開門出去。
這是百樂門,關鶴然的會客室,房間雖然暗沉,但所有材質都顯得非常高檔。會客室裏兩張舒適的西洋椅,用鮮紅色的天鵝絨包著,她的身體軟軟地陷了進去。
“哢嚓。”門小心地被打開了。
鄭菀芹神經一緊,提高了警惕。
一張留著小胡子的國字臉露出來,凶狠的劍眉在平常狀態下也是V字的形狀,嘴上雖然笑著,但這笑意在他碩大的臉盤上顯得非常突兀。
“大記者,可好?”他的第一句話,猶如棍棒擊打在鄭菀芹腦袋上。
鄭菀芹低垂了眼角,然後諷刺地笑了笑。
“嗬嗬,什麼大記者,沒有餓死街頭就算我命大了。”
國字臉走近她,帶有一種奇怪的檀香味。他在她對麵的西洋椅上坐下,微胖的身子壓下去,埋在天鵝絨坐墊裏,看著她,忽然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向鄭菀芹襲來。
“你為什麼要救我?”她臉上並無笑意,也沒有任何感激的意思。
“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
“哼!”又是一聲冷笑,“能在百樂門出入自由的,除了關鶴然,還有誰?”
“哈哈,果然聰明!”關鶴然大笑起來,“是做記者的好人才!我知道你是可造之材,所以才背後派人支持你做事,可惜啊,老羅英年早逝,獨獨落下一個支離破碎的報社讓你照料。”
“謝謝關老板!”
“我知道你雷厲風行,最近上海的幾個大新聞,可都是你搶得頭版,大家愛看你寫的新聞,前途可謂呀!”
“嗬嗬,關老板就別開玩笑了,我在報社的地位你也看見了……”她冷笑,不作答。
“早聽聞《新民日報》的那倆家夥是空架子,隻在那裏收錢不幹事。我關鶴然平生最討厭這種吃裏扒外的東西。”麵有怒色。
她的眼中頗有驚愕。
“見你如此狼狽地淪落街頭,怕是與他們起了衝突。想起自己當時也是如此獨闖上海灘,知道孤身一人在異鄉不容易,便決定親自露麵幫你一手。這並不算什麼,別放在心上。”他娓娓道來。
“你,幫我,難道隻是為了……”
“如果我說,我能助你將報社發揚光大呢?”
“為,為什麼?”
“我說了,獨在異鄉不容易。我隻是想幫幫年輕人。”
“你是關鶴然,是生意人,可不是慈善家!你到底要我做什麼?”鄭菀芹靜默地看著他的V字眉。
“哈哈,你與我一樣,是爽快人!那麼,我就不賣關子了——你可否願意與我合作?”
“我?和你?”驚愕的表情。
關鶴然點頭應答。
“別開玩笑了,我一個底層小市民,走投無路、身無分文的,哪裏來跟你合作的資格!”她自嘲道。
“千萬別低估了你自己。與我合作,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靜默,猶豫,她的心在動,聲音也變得沙啞。
“你,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