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館。
榮駟站在床前,看著床上躺著的宋秋靈,和坐在床沿斑白鬢發的宋屹愷,心裏有一些複雜,他們於他就像是家人,可是,這多年的仇恨……
“倉庫怎麼樣了?”宋屹愷頭也不抬。
“都燒光了……”榮駟惋惜地說。
宋屹愷深深歎了口氣。
“算了,倉庫還會有的,錢還會再賺回來,女兒就一個。”
榮駟心裏有些欣慰。
“關鶴然那邊還要再查嗎?”
“查!看看它究竟是真的要碼頭,還是另有所圖。前幾日,剛與我談笑風生,這麼快又背後捅刀子!——那個帶頭的小子,可否是上次在四馬路見過的人?”
榮駟猶豫了片刻,然後點頭
“榮駟,有事情可別瞞著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榮駟不敢。”他低了低頭
“你與那人的關係,我不是不知道。我留你在身邊,是因為我信你是一個正直的人,能看得清楚黑白。我知道你能成大事,我膝下無子,秋靈又是女兒身,所以一直把你當兒子看待,也希望你把我和秋靈當做家人一樣。”
“榮駟自然把小姐和老爺當做家人一樣看待!這麼多年了,都是隻想著能夠為老爺和小姐做些什麼。其他的,榮駟不敢想!”
“那就好。”宋屹愷撫了撫自己的胸口,有一絲吃力地起身,榮駟上前扶他著他。
“不礙事,去忙你的吧!”
榮駟走出房間,關上門。
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一方麵,是情深意重的兄弟;另一方麵,是待他如親生父親、如家人般的宋屹愷。他不知如何抉擇。
這些年,他發現很多事情並不是人們所說的那樣,也並不是他所看見的那樣,這個世間,真真假假,虛幻迷離。
而他也堅信,上海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並不是人們所看到的那麼簡單,上海也非表麵看上去那麼平靜……
--------------
阿穆氣急敗壞地坐在街角,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一幕:
碼頭的工人們告訴他,高景馳與百樂門的黑衣人們接觸頻繁,他們對他也以馳哥相稱。他又想到,前幾日的十萬銀票,愈發覺得可疑。
然而,傲虎堂的人似乎都不相信他,對高景馳寧死也要忠誠,他不願意再繼續待下去,便與幫裏的幾個要好的兄弟和卓爵辭了別,退出了傲虎堂。
阿穆重新找了三輪車夫的行當,他年輕氣盛,體力也好,腳力也在傲虎堂鍛煉出來了,又肯吃苦,無牽無掛的,每天賺個飯錢,也是沒問題的,晚上便和一同做事的腳夫們睡在遮風擋雨的棚塢裏,日子過得也挺不錯。
至少,這也是個正經工作,不會活的那麼提心吊膽。
“黃包車!”遠處兩個女人喊了街角坐著的阿穆。
“來了!”他停止思索,跑上前去。
“兩位小姐去哪兒?”他攙扶她們上車。
“去申瑞百貨。”她們上了車便開始攀談,“聽說宋小姐被綁架了!”
阿穆心裏一驚,忍不住聽著她們的對話。
“是嗎?還有這種事?誰敢綁宋家的人啊?會不會是謠傳哦?”
“我二表哥的妹妹的嫂子在宋家做傭人,她親口說的。說宋小姐受了重傷,被榮少爺送回去的,在這之前都不見蹤影呢!對方還送來了勒索信!”
“勒索什麼呀?”
“聽說是要宋家的碼頭。”
“什麼?天哪!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才知道!”
“哎,宋老板在新聞報紙那裏都是眼線,家醜不可外揚,他定是封鎖了消息。”
“哦對了!今早十六鋪碼頭的一個倉庫失火了,可與這事有關?”
“誰知道呢!宋家這麼有錢,燒個倉庫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難說,倉庫聽說造價不菲呢!”
阿穆聽著他們討論著,心裏一陣焦急。
雖然在傲虎堂跟著高景馳喊口號,說是與宋家勢不兩立,那也都是場麵話。宋家有錢有勢,宋小姐也不像其他大戶人家的千金一樣嬌生慣養,也不排斥與他做朋友,倒也是可以投靠的對象。
他正想著,就到了目的地。
“二位小姐,申瑞百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