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
申帥冷不丁地叫了一聲,在寂靜的山穀裏顯得異常刺耳,小樹林裏隨即撲棱棱地飛出幾隻鳥兒。
山路畢竟是山路,而且還是在夜間,申帥沒留神腳下,剛才一腳踏空,差點滾落山下,幸虧他身手敏捷,抓住了一棵小樹,才沒有出什麼意外。
一陣山風掠過,申帥不禁出了身冷汗。
“小心點,沒走慣山路,還是多看著點腳下。”“孩子王”關切地說道。
“沒事,您繼續講吧方老師。”
申帥定了定神,繼續朝山裏走去。
“孩子王”又開始講了起來。
張老師帶病支教一心紮根在山區從事兒童教育的精神,很是讓方小民感動,但他當時想的是回去後怎麼來幫助山區裏失學的孩子,並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裏支教。
白頭山地處偏僻,雖然離公路並不遠,但正好在兩個省的交界處,屬地沒有厘清,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屬於三不管的地方。其實,這地方在古代是軍事上的重要要塞,也是抵禦西域入侵的最後一道防禦,隻是發展到現在,地理位置已顯得無足輕重,似乎被人給遺忘了。
這大山裏的居民是古代駐軍的後代?還是後來才遷移來的?已無從考證,但沒來過這個地方的人,絕對想不到這裏的惡劣環境,降雨量少,晝夜溫差大,常年風沙呼嘯,夏天幹旱,冬天幹冷……這些,大概就是這些人躲到山裏的緣故吧。
有人會說,樹挪死,人挪活,環境惡劣,不會搬家換個好點的環境?
說得輕巧,戶口、糧本、身份證、暫住證、無業證、流動人口證……光是辦證就能讓你走投無路。
也正因為如此,這裏的孩子幾乎與世隔絕,這裏幾乎沒有遊客,方小民大概是除了張老師之後的第二個山外人。
方小民脖子上掛的照相機顯然引起了孩子們的關注,許多孩子從沒拍過照,也沒見過照相機,他們好奇地圍著方小民,既不敢靠近,也不肯離得太遠。
看著孩子們充滿好奇清澈的眼睛,方小民突然有了個想法,他決定在這裏拍一些照片,然後把照片放在大學裏展覽,讓更多的人來了解大山孩子的求學情況,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個世界上還真實生活著一些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兒童,讓更多有愛心的朋友來關注和幫助這些貧困山區的兒童。
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方小民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激動。
張老師聽了方小民的想法也很高興,他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想法,但照相機在當時還是奢侈品,他也隻是想想而已,如今,有人幫他們宣傳,當然是件好事。
拍了一些照片,也該到下山的時間,萬一汽車修好了,讓司機等著自己也不太好。所以,方小民把張老師和孩子們集中在一起,準備給大家拍張集體照。
這大概是孩子們有生以來第一次照相,大部分的孩子麵對鏡頭不知所措,有的用茫然的眼神看著鏡頭,有的連鼻涕也沒有擦,還有的一個勁地對著鏡頭傻笑…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新奇、羞赧、開心和激動,直到方小民說“好了”,孩子們還在擺著姿勢。
“好了,回去後我把照片給你們寄過來,一人一張,保證每個人都有份。”方小民笑著說。
“噢……”
孩子們激動地歡呼雀躍起來。
方小民和張老師寒暄了兩句,然後告辭下山,那些孩子一直送到山下,直到方小民走了很遠,一回頭,那些孩子還在站在原地不舍離開。
回去後,方小民把照片洗出來,也把自己的想法和計劃向領導做了彙報,學校領導很支持,就這樣,方小民順利地辦了場照片展。
自然,這次展覽在大學裏引起不小的反響,那時的大學生也沒錢,但書本和衣物捐了不少,方小民就將這些捐物、照片郵寄到白頭山屬地的縣教育局,委托對方將捐物送到山上。
很快,張老師和山裏的孩子都給方小民來了信,不但表達了感謝之意,每個孩子都用鉛筆給他畫了張畫。
這讓方小民很是感動,也為自己做了件好事而感到開心。
大概過了一年,方小民已漸漸淡忘了此事,白頭山的騰蛋蛋給他來了封信。
信上說,張老師去世了。
那是二個月前的事情,白頭山罕見地下了場暴雨,把羊圈給淹了,當張老師趕到羊圈的教室時,地麵已積了一尺多深的水,好幾個孩子驚恐地站在羊圈外,見到他,孩子們全湧了過去喊“怕”,一個年齡最小的孩子一下撲到他的懷裏哭了起來。
“孩子們,不怕,有老師在呢。”
張老師一邊安慰孩子們,一邊卷起褲腿,拿起一個臉盆就向外排水。在他的帶動下,孩子們也跟著排水。
排完積水,張老師把孩子們安頓到自己的破屋裏,又是換被褥,又是為孩子們擦身子,等安頓孩子們睡下後,他剛站直了腰,突然感覺呼吸急促,全身無力,撲通一下倒在地下,再也沒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