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各懷鬼胎
雲國前朝有一位姓白的落魄書生曾寫過一首名字叫做《長恨歌》的長詩，其中有一句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說的就是前朝一位皇帝貪念女色，從此多日不早朝，最終使社稷衰敗的事跡。
雲國開國之時，燕高祖就曾立下萬世皇歸：雲國每一代君主除非天災人禍，不能斷了早朝這個優良傳統。所以無論燕高宗令狐濤近來身體如何不適，早晨還是勉強撐著身子來到了朝堂。在京的七品以上文武官員，除去征北軍練兵調度的，都早早在金鑾殿上恭候聖駕。
宣義軍統製使葛勇熬了一個時辰，金鑾殿的門還沒開就已經等候在外了。把門的小太監甚至有些不自信的揉了揉眼睛，在確定是六品後將軍葛勇之後才略帶詫異地將他第一個放了進去。
厚重的晨鍾開始響起，黃門監拉長這聲音喊了一句皇帝駕到。金鑾殿上各部門的老大跪了一地。頭也不敢抬起來。
諸卿有本速奏，無事退朝！
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葛將軍，你有何事？
強忍著困意，葛勇理了理思緒，組織了一下話道：陛下，微臣忝為西營宣義軍統製使，不負皇恩，日夜恪守職責，昨夜於營中值守，發生了一件大事。臣不敢隱瞞，早早在殿外等候，這才上朝啟奏。
令狐濤揉著額頭，翻了翻眼皮道：如實奏來吧是，陛下，看了一眼巋然不動的韓宗周，葛勇朗聲道：昨夜京兆府八名捕快按例夜巡，在離府兩裏處遭到一夥黑衣賊人的圍攻。八名捕快中的一名僥幸逃脫，奔到京兆府求援，京兆府當值的趙總捕頭聽說事態嚴重，即刻帶領本府二百多名捕快解救。。。
可曾拿住了這夥逆賊？
這。。。不曾拿住。。。
哼！反了天了！竟然在朕的腳底下殺朕的衙役！這夥賊人是什麼來頭？多少人馬？京兆府的衙役營是雲國各地精銳捕頭彙聚，竟然連幾個逆賊都拿不住？要來何用！
葛勇頭上開始冒汗。
陛下息怒！據當時交戰的趙捕頭所說，這夥逆賊大概有五六十人，個個武藝高強，使得兵器形態各異，武藝狠辣歹毒，幾乎招招致命。死去的京兆府衙役全然被一擊致命，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臣料定這夥賊人定然不是尋常江湖盜賊，看他們進退有序，隻怕。。。是有組織的逆黨。
砰！
令狐濤憤怒地將茶碗砸在了台階上，發出一聲脆響。葛勇身子跟著一震，隻聽令狐濤勃然大怒道：兩百京兆府的精銳捕頭，竟然被五十餘個逆賊殺敗。葛勇，朕問你，捕快營死了多少捕快，可曾捉住逆賊舌頭？
葛勇擦拭著臉上的汗，沉聲道：回陛下的話，京兆府捕快營的趙捕頭率領本部捕快，英勇殺敵，所部二百多捕快戰死大半，隻有。。。隻有七十八人生還。逆賊武藝高強，善於施展輕功。臣受報援救，本部三營馬軍趕到時，逆賊已經一哄而散。不曾捉拿一個逆賊。。。
你的意思是，二百個捕快，和五十個逆賊戰鬥。對方未損一兵一卒，捕快營死了一百多人？
看著麵色鐵青的令狐濤，葛勇無奈地點了點頭。
韓齊！
怒不可遏的令狐濤厲聲喝道。
一個老態龍鍾的長須老者走出班列，先朝令狐濤跪拜一番，用蒼老的聲音道：陛下，京兆尹韓齊大人昨夜托人遞來公文，修書在此，他說近年來竊據高位，未能為陛下盡忠盡力，甚是愧疚，已掛印回鄉下西涼去了。
一個小太監將禮部尚書手裏的文書傳到令狐濤手裏。令狐濤大概瀏覽一番，一把扔在地上，冷笑道：好一個韓齊，知道自己出了事兒，怕朕責怪，這便連夜逃出城了。好哇！好得很！魏正氣！
臣在！
立即起刑部八百裏加急文書，著涼州都督胡柯將軍下令涼州各州郡立即通緝韓齊，捉拿下獄，解到京城。如若抵抗，格殺勿論。
陛下，此時尚且不急，還有一事，容臣細稟。跪在地上的葛勇見令狐濤立即要處決逃官韓齊，當即急道。
還有什麼事？
陛下，昨夜臣收到京兆府捕快的求救之後，立即帶領部下趕到現場。因逆賊已經撤走，臣隻好和京兆府生存下來的衙役一同收殮衙役屍身。發現。。。
發現什麼？
發現韓相孫子，韓霸道的。。。完整屍身！
什麼！！！
韓霸道不是前天處斬了嗎？屍體都被收了。怎麼又被發現了？
詐屍了？
見鬼了！這韓霸道難道有冤屈？
令狐濤滄桑的雙目，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韓宗周，很反常地沒有發怒道：葛勇，究正是怎麼回事？給朕細細說來！
葛勇平息一下起伏的情緒，娓娓道來。令狐濤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待葛勇說完，他深深歎了一口氣道：朕和韓齊是同齡之人，自小相交。這些年他做了這麼多年的京兆尹，朕頗多袒護，總是念著舊情，為的就是他能在關鍵時刻不惜勞苦，為朕分憂。這一次，深為朕失望！深為朕失望！！！！！
陛下。。。
令狐濤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韓宗周道：韓相，你不必多言，朕是知道你的性子的。韓齊和韓定合夥包庇韓霸道，這一次有預謀的金蟬脫殼之計，使得很高明！哈哈哈！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歸是教老天看見，不曾放過！老丞相不必自責，朕不會因此而不分青紅皂白，問罪丞相的！
韓宗周神色悲戚，跪在地上，泣聲道：陛下，老臣對不起先皇，對不起陛下。種下這麼兩個逆後，臣有罪。臣教子無方，縱孫逞凶，乞求陛下降罪，以平老臣愧心！
令狐濤走下大殿，扶起地上的韓宗周道：韓相快快請起！本朝先皇曾訓誡過朕及諸位王親，韓相乃是雲國第一棟梁之臣，見君可不行跪拜之禮。今天韓齊韓定為庇護韓霸道而犯朕的王法，罪在他們而不在丞相。朕雖不比上古明君，但也不能效仿昏君不分青紅皂白懲戒功臣。老丞相在不起身，可就教朕愧對先皇了！
韓宗周不敢矯情，低著頭，站在一旁，隻是歎氣，一言不發。朝堂上的一眾文武大臣紛紛緘口，誰也不敢先說。令狐濤反身回到龍椅，想了半響，沉聲道：魏正氣，該朕旨意。立即著西涼胡柯將軍安排本州各郡縣衙役，捕快，探馬，四處捉拿韓定，韓齊，韓霸道。不得殺害，全力拿住送往京師！
黃門監，擬旨。韓老丞相追隨高祖，平定四海，上報皇恩，下安黎民。功德永著，朕特封老丞相韓國公，世代相襲。即日公告天下！
陛下明鑒，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幹文武大臣見令狐濤搬下聖旨，立即恭維起來。
謝過陛下！韓宗周學著群臣，跪在地上躬身答道。
令狐濤免了韓宗周的禮，整了整衣冠，目視台下低頭不語的群臣道：現在韓齊帶罪之身。京師不可一日無長，諸位愛卿，可有合適的人選供朕參考？
場中的百官都暗暗抽了一口氣。都是人精的老油條，本來就為令狐濤這招既打大棒子，又給蘿卜的作為叫絕。此時韓齊下台，京兆尹這個京城同等廷尉重要的職位，定然需是令狐濤信得過的人，誰敢亂薦？一個不合皇帝意，被懷疑結黨營私受處分還是事小，若是站錯了隊列，稀裏糊塗送了老命才是大事。
令狐濤挨個挨個巡視了兩圈，見沒有一個人站起來舉薦人才，暗暗滿意的令狐濤閉著眼叫道：養兵一日，用兵一時。朕養著你們這群文武百官為的就是你們有朝一日能為朕出謀劃策，現在朕問你們要個能臣，一個個都做了啞巴了？魏正氣，你身為刑部尚書，向來正直，給朕舉薦舉薦！
這個。。。回陛下的話，臣雖然身為刑部尚書，略懂刑律，但識人用能方麵確實大大地不行，若是一個不小心舉薦不當，壞了陛下的好意，那可是罪過。還請陛下聖裁！
許卿！
陛下，臣無伯樂之才，不敢亂薦！
哼，你們這群飯桶。總是關鍵時刻就啞口無言。吏部！朕今日大略翻了一下今年的諸卿考核，京兆府長史劉信知為人正直，行事果斷，朕深為合意，你與朕留意一番，來日上奏。
臣遵旨！
葛勇，你掌管西營，為朕鎮守京畿乃是你的職責。這一次除了這件大事，你雖無罪，卻也為立寸功。朕且不罰你，你且好生回去反省，與朕徹查此事，立功有賞！
謝陛下，臣遵旨！
各位愛卿還有何事？無事便退朝吧！
陛下，臣兵部尚書奉大將軍趙王殿下將令，有本啟奏！
第43章、趙王信號
自年前胡虜大軍調調集兵馬堆壓在晉州城外開始，令狐濤就已經安排以大將軍令狐霸、衛將軍令狐盛、鎮北將軍為首的三員大將調集各路雲軍，在京城被叫集訓。一下新入伍的丁勇經過三個多月的操練，儼然已經有一定的戰鬥力。而鎮守在晉州的韓宗維將軍每天提心吊膽，屢屢上奏朝廷派兵助守，得到的答案都是：靜候援軍，勿與敵戰！
其實三十萬胡虜大軍每天在晉州城外遊蕩，搬運草木糧食，從來都沒有進攻過。這是令雲國上上下下十分納悶的事情。令狐濤試探性的派使者前往胡虜大軍打探虛實，然而使者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這一次令狐霸等人從各地抽調了十五萬人馬，組成征北軍，整裝待發，勢必要前往北地和胡虜大軍爭個高下。
作為兵部尚書的曹光挺著肚子，走出班列，跪倒在金鑾殿下，照著奏章道：陛下，昨夜大將軍將令下到微臣處，眼下我雲國征北軍軍風齊整，士兵士氣高昂，正是出征的好時節。如今自胡虜大軍臨城已經三月，雖然對方未曾進攻，但我軍也不曾出城交戰。拖下去恐怕有變，現肯請發兵，急往北地。
哦，趙王叔要發兵北地？
是的，趙王殿下已經將北地軍情呈供在此，據鎮守北地的韓宗維將軍說，胡虜大軍之中已經架起了衝城大車，火石霹靂也不日就能就位。隻怕對方不宣而戰，晉州不保！
哼，這群蠻子。曹光，你傳朕的旨意，軍中之事，全憑大將軍調度。既然今天我軍已經集結完畢，敵人也攻城在即，可即可發兵。朕後日親自激勵將士！
遵命退朝！
兩見關係到雲國根基的大事就在這樣一個淩晨被安排。葛勇鬆了一口氣，回到自己的駐地。宣義軍和京兆府的人已經快速地將昨天夜裏慘死在西城的衙役火化。至於安撫家屬，增補衙役這些瑣事自然有人去管。
飽飽睡了一覺的葛青雲日上三更才起床洗漱。隨便穿了一件輕便衣服，問葛虎調了葛鐵塔和葛雷兩員猛漢做隨身護衛，一路騎著快馬奔赴征北軍大營。
傷口早已經痊愈的葛青雲走進征北軍大營士頓時被壯闊的場麵震驚了。偌大一座營地，無數的帳篷，槍械排了一層又一層。無數巡視的軍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至於營地周圍，高高聳立的箭樓柵欄裏三層，外三層，護得營地水泄不通。其中戰馬，戰車，有序安置。顯然是出自沙場老將的手筆。
葛青雲以前也看過三國演義之內的小說，深知兵不在多，在乎調遣耳。一個大將能將十多萬軍隊想指揮自己的手臂一樣指揮靈便，那才是大將才。葛青雲懷著對令狐霸的無限敬仰之情，問明了大帳所在，一路快步走去。
末將控鶴軍副統製使葛青雲見過大將軍正在查看訓練報告的令狐霸瞧見了走進來的少年才俊，微微笑道：葛青雲，你好大的架子啊。孤王三番五次要你過來，推三阻四的不肯見我。要不是我遣瑁兒，隻怕老夫就隻能出征凱旋之後才能見到你了！
咳咳，大將軍，末將也是忙於軍務，無暇侍奉殿下。還請殿下勿怪勿怪！
難道你比本將還忙！哼，就知道狡辯！孤王問你，昨夜可曾睡得安穩？
葛青雲身子一震，心中泛起了驚駭大浪。暗想當時開殺戒之前，鐵衛們都清過場子的。不可能有人知道是自己幹的！難道令狐霸是在詐自己？兵不厭詐，多半就是，既然如此，老子就來個裝糊塗！
額。。。大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末將今日受傷瘡，每夜都安歇得比較早，自然天天睡安穩覺了令狐霸用驚訝地目光看了一眼葛青雲，詫異道：不是吧，你居然睡的安穩！孤王聽說昨天夜裏京兆府尹死了很多人啊。據說一百多個衙役營的精銳衙役被四五十個黑衣逆賊殺死。最蹊蹺的就是竟然還在死者中發現原本被斬首的韓霸道！
葛青雲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這話什麼意思？末將可就聽不明白了。
你不是住在西城麼，怎麼數百人拚殺你一點動靜都沒聽到？這可奇了怪了，今天上朝時，宣義軍葛勇那廝還說殺得很凶。孤王昨夜不曾知道，有不曾上朝，這才問你。
日！葛青雲心裏真的很想將這個可惡的老頭子塞進廁所，讓後放水衝下去。盡管這個世界沒有抽水馬桶。
額。。。末將一向睡得和死豬一般。今天大請早就趕來將軍這兒了。也不曾打聽這些軼聞。對了，末將剛才聽大將軍的意思，征北軍要出師了？
令狐霸滿目憂慮道：北麵有動靜了。征北軍也在京城聚集了三個多月了。後麵陸陸續續還會有大軍集結。我打算先領著這十五萬人先行北發，不然韓宗維那廝怕是頂不住。
葛青雲聽了令狐霸的話，心中一動，不動聲色道：原來如此。兵貴神速，既是如此，大將軍本當急速領兵解救晉州。晉州乃是我雲國的北門戶，蠻軍若是全力攻打晉州，別人以為需一年半載，其實隻怕蟻聚而上，不出月餘就破了。倒時候揮師北下，半年可定北地各州郡，隻怕燕都城也是虎口羊羔。
令狐霸讚賞地看了一眼葛青雲道：果然是文武狀元，與別人想的就是不一樣。早先陛下和我討論北地軍事時，我們為寬他的心，這才說晉州能保一年。其實隻怕不過半年，胡騎就能兵臨燕都！
葛青雲熟知雲國地理，自然知道晉州看似離燕都城千裏之遙。其中路途平坦，一眼望去，全是平原。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阻擋敵人的名山大河。當年燕高祖建都於此，也就是暗中提醒曆代皇帝，千萬不要荒廢軍務，不然頃刻亡國。
大將軍，這一次北征，我們控鶴軍是否上戰場？
令狐霸像看傻瓜一樣看著葛青雲道：你們四大禁軍和龍驍軍是皇帝的親衛軍，從來不離開京畿之地的。這一次雖然情勢危急，但也輪不到你們抽身出來。你們的戰場，注定隻能在燕都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葛青雲暗暗鬆了一口氣。並不是他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隻是他一個文科生，從來沒有什麼帶兵打仗的本事。雖然心中想著有朝一日能上戰場，策馬揚鞭威風一把，但打仗不是兒戲，作為將軍，得為自己的士兵負責。眼下還是現在控鶴軍好好跟著程大牛曆練曆練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