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尋找突破口(1 / 3)

程家卿被收審,是不是意味著“雙十案件”的偵破由膠著狀態走向勢如破竹一般的順利呢?

“雙十案件”如果被偵破,與之相關的其它破件會不會迎刃而解呢?與案件有關人員會不會大起唇亡齒寒之心、望風披靡呢?捉拿犯罪嫌疑人會不會像逮蚱蜢一樣一撲,一合就得手呢?

十一月九日省委書記杜若聽取了省檢察長錢向鋒和副檢察長、雙十案件專案組組長雷環山的案件進展彙報後,決定召開省委常委會。翌日,距離雙十謀殺案發生之日整整一個月,省委召開了常委會。省委書記杜若表示:此案帶有黑社會性質,性質惡劣,影響極壞,決不能姑息縱容遷就,必須一查到底,依法懲處。不管涉及到哪裏,不管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決不手軟。同時,上報中央,在案件查處過程中,必要時,請求中紀委、中央政法委、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國家安全部派人前來支援督戰。會議決定:以省紀檢、監察、檢查、法院、公安、安全部門為主查處此案,省委加強領導,由錢向鋒同誌總負責,具體工作由雷環山同誌牽頭,成立工作班子,班子成員必須純潔。

工作組名稱改為“安寧特大帶黑社會性質的政治謀殺案調查組。”

十一月十二日,正義之師,浩浩蕩蕩,麾兵安寧,駐紮在安寧的“文鳳賓館”。

雷環山又到安寧來了,這次來,他和他的同誌們是要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是要讓達摩克利斯之劍在安寧上空霍霍作響的。

這次恭候歡迎他們的已不是程家卿,而是代理縣委書記孔從丘了,而且這次調查人員已由18人擴展到85人。每一成員都為自己能處在一個肩負重大使命的群體中而顯得生氣勃勃,精力旺盛,走起路來昂首挺胸,像是健美運動員在展覽渾身的肌腱,每個人都是如此,既喜悅又不安,既新奇又振奮。因為他們踏上的乃是一條崎嶇之路。這條路的崎嶇在於不知前方是深淵還是溝壑?是迷障還是泥沼?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懸崖還是係千鈞於一發的雷區?

調查組的85人當中,有的老當益壯,閱曆深廣;有的年富力強,經驗豐富;有的初生牛犢不畏虎,見困難就上;有的是從浩繁的文牘中走出來的;有的是從繾綣的蜜月裏走出來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石慧敏。這位身為省法院刑事訴訟庭的庭長石慧敏,丈夫是國內有名的熱處理專家,經常到國外訪問、講課。家裏有老母,有女兒。老母患有老年性癡呆症;女兒尚念小學。石慧敏櫛風沐雨,忙裏忙外,這次加入調查組是她主動請纓。她將癡老母送往鄉下,托叔嬸照看;女兒則全權委托給自己的妹妹,四十多歲的人便已早生華發了。

“我們的織女也來了,想不到牛郎織女也現代化了,牛郎搞的是熱處理,織女搞的是淨化工程——淨化社會環境。”

雷環山在石慧敏麵前總是打哈哈,這次也不例外。他握著石慧敏幹瘦的手,看著石慧敏瘦削的雙肩,心中又成又酸,頓時湧起一股父輩才有的慈愛。誰會想到這個瘦弱的女人曾是一位機敏幹練的女武師,曾經榮獲過業餘武術比賽散打亞軍。雷環山過去還親切地稱石慧敏為武小姐,後來他說不那麼稱呼了,不忍心,一個脫卻了英武之氣遠離嫵媚的女人,除了韶光侵蝕後殘留的枯槁,她還有什麼呢?如果還去喊她武小姐,怎樣才能叫人不懷疑這是一種諷刺呢?那句讓女人回到廚房的革命口號,似乎並沒有誇大其辭,但是女人一旦回到廚房,她的才智會不會枯死呢?現實對於女人是殘酷的,社會在為她們提供施展才華的同時,又命令她們將有限精力的一部分內耗在家庭上,這樣的代價太大了,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她們透支得太多了。

“說我織衣,真是抬舉我了,我還沒給女兒和丈夫織過一件毛衣呢。”

石慧敏落落大方的回答裏,充滿了苦澀與歉疚。每一個家如果能敲開它的外殼,從內核裏飄出的準是經久不散的風雨滄桑的滋味。

“真難為你了,好好幹。”

雷環山的話裏有鼓勵,有關懷,也有期許,這個臉上永遠洋溢著春風般的笑容的老頑童,總是把他的兒女視若明珠一樣嗬護,而將那些在他認為需要他幫助的晚輩當作他的兒女。

“我會的。”

石慧敏咬咬牙,臉上現出男性才有的堅毅神色。

雷環山目送著她的背影離去,她瘦瘦的身子從背後看去,像個柔弱的孩子,全沒有了颯爽英姿的蹤影。

安寧,如同一駕裝滿陳舊輜重物品的馬車,注定要被一群心腸火熱的人帶到聖潔的陽光裏去消毒、去清洗、去淨化,使它重新潔淨起來,輕盈起來,而我便是趕著這駕馬車向前奔的趕車人的頭領。我不能讓安寧陷入腐臭不堪的泥濘裏,在那裏進退兩難。我也不能讓與我一同把安寧這駕馬車趕往正確軌道的人被重物砸傷,被顛簸下來,或者在卸下陳貨的時候扭傷了腰,我不能,我不僅要讓這駕馬車煥然一新,美輪美奐,而且還要讓與我一道同行的人、還沒有理解到的人理解什麼是朝聖的莊嚴,什麼是大家庭的溫馨,什麼是正義與邪惡的交鋒。

雷環山想。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程家卿這隻神通廣大螃蟹,你要一鬆手,他就會張開淩厲的螯鉗狠狠咬住你的手指,叫你變為它的俘虜,不能不考慮他的反撲。還有,程家卿上麵的人,程家卿下麵的人,他們難道會見死不救嗎?在拘捕程家卿的問題上,有人為程家卿說話,有人說是老幹部鄔老在起作用,也有人說鄔老不會為了一個小卒而犧牲自己的晚節,還有人說鄔老根本沒有出麵,雷環山聽到的隻是傳說,至今,他不知道究竟是誰幹預了此事,但有一點他明白:不管有無人幹預此事,杜若書記下決心處理乃至由公安部門逮捕程家卿,是要有非凡的勇氣和驚人的決心的,要知道,官大一級便如泰山壓卵,其身上的壓力,前後左右的壓力便如同四座大山包圍著他,他每走一步,四座山就跟著他走一步,不單是杜若書記,他周圍的執法領導和人士都分明感受到這種壓力的存在。基於這種壓力,程家卿被放回安寧的可能性也不能說一點都沒有。然而對於程家卿來說,這種針對公檢法部門的壓力無疑是一種保護,也是程家卿餘威猶在的依據。程家卿這棵樹倒了,但因為他往日一手遮天,權力太大,而樹倒時散開的猢猻們會不會又重新聚合到一處。雖不再會有對程家卿趨炎附勢的人,可敢於在程家卿的罪有應得的傷口上插上一把劍的人恐怕也為數不多。不要說錚錚鐵骨寥若晨星,甚至從上到下骨頭見一點彎的骨頭也日見稀少。勇敢似乎隻是公安、武警們的義務和執法人員的職業性的舉動。生活在安寧的最有權勢程家卿身邊那些不大不小而得勢的官員,生存的智慧就在於能避開直來直去的大刀闊斧,而采用迂回曲折的春蚓秋蛇的運行方式。在當年一縣之首的程家卿尚未徹底打倒之前,你要找他們調查什麼,他們是怕說實話的。他們深知什麼是一動不如一靜,積極地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奉為圭臭。說了半天依然是一堆廢話,是他們常玩的花招,他們不想成為公開的靶子。他們能感覺到背後的來風,很多時候這背後的來風根本不存在。他們怕線索到他們這裏來時會成為一段繩子,從而感到束縛,遭到拴係。鑒於前一段的調查,開辟第二渠道,勢在必行。

如何開辟第H渠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