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卿在“太平艦”海鮮樓優哉遊哉地當了幾天見習水兵,對這個開放的沿海城市進行了局部的探索和觸及。
為了避免自己過於清醒,每次去太平艦之前,程家卿都要把自己灌得有幾分醉了才肯動身前往。這方法也的確有效,等回到住所,一則可以立刻記不清與自己一同遊戲的吧女是一張什麼臉了;二則可以像解下來的纜繩一樣軟塌塌地躺在床上,算是沒有辜負水兵的形象。盡管醉得不輕,累得不輕。程家卿還沒忘往安寧打電話。他給傅梅打了八個電話,給章如月打了三個電話。拗不過以傅梅和章如月為代表的安寧三十萬人的期待,程家卿回到了安寧。
痛痛快快玩了一個暑假的學生,回到學校,便可以上升一個年級;程家卿也是如此,在痛痛快快地旅行之後,回到安寧,就由縣長升格為縣委書記了。他接過任命書的那天,與黃海被車撞的那天相隔正好一個月。
成了縣委書記了,一時間,他的家和辦公室頓時成了兩條河,遊來許多道賀的鴨子。
然而,晚上去程家卿家與程家卿加深感情的鴨子,常常撲空。孰不知他們撲空的時間正是程家卿與傅梅在遊河賓館加深感情的時間,章如月也當他忙。程家卿也的確忙,不過這忙不是忙得手忙腳亂,而是手忙腳亂地忙。
這樣忙著,轉眼就過了大半個月。
這天中午,吃過陪客人的酒宴,見離上班還有一點時間,程家卿又邀傅梅去了遊河賓館他們固定的房間。
“你是不是性亢奮啊?幾乎天天要的。”傅梅抱怨道,“你老是弄得精疲力盡,你老婆要起疑心的。”
“許多人已經知道了,怕什麼?隻要你老公,我老婆不知道就行。”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但有不透風的玻璃。大家看見了就當沒有看見。我們這個有什麼呀,從我們這兒出去的市公安局長,光公開的情婦就有十四個,還嫖娼,聽說這家夥又要上了。與他相比,我是小巫見大巫。”
“那人膽子也太大了。齊萬春拜了他做幹爹,看來是拜對了。”
“齊萬春與他好那是什麼時候。他現在是高書記都不放在眼裏了,聽說高書記還在罵他過去是狗,現在是狼。”
“罵又如何,他抱上更粗的樹了。”
“真正是槍杆子筆杆子,不如抱上一棵樹杆子。”
“人家是省裏有人,中央也有人。”
“我們都是撿了人家手指縫裏漏掉的機會,好在高書記還很看重我。鄔老雖然沒有密談過,有我弟弟的那層關係,也錯不了。”
“聽說鄔老快退下來了。”
“這是肯定的,杜老是新黃浦一派的,後台硬得很。鄔老下來,他上去是無疑的了。”
“杜這個人怎麼樣?”
“不熟悉,聽說很原則。”
“嘻,比你的手更原則。”
“這會兒我的手癢著呢。”
邊說著,兩人嘴唇邊堵在一塊,兩人在床上打起滾來。
正當兩人苟且之時,電話鈴響了。
“不要理它。”程家卿說。
電話鈴繼續響著。“奇怪,從來沒有人打電話來的,也不可能有人知道這個電話號碼,誰會打聽到這個電話號碼呢?”
電話鈴不歇氣地響著。程家卿撓了撓鼻子,半裸著身子接了電話。
“喂,是誰?”
“程書記,我是洪鵬。”聲音有些顫抖。
探聽別人私情,這比窺視女人人浴更令人討厭,也更不能讓人原諒。洪鵬自從做秘書以來,表現還好。這是怎麼回事?
“你有什麼事?”盡管十分克製,程家卿還是悶聲悶氣地問道。
“我知道打攪您不好,可是有特別特別緊急的事情要向您報告。”
“什麼事?快說!”
“有一幢六層高的商品房倒了,在縣城附近的解放村。”
“死了多少人?”程家卿大吃一驚。
“傷亡情況現在還不清楚。”
“好,我馬上去。車子給我派好,來這兒接我。”
“我們就在樓下。”
程家卿慌裏慌張地,伸了幾次,才把褲腿伸進褲管裏。
“什麼事?這麼慌張。”傅梅也起身問道。
“倒房了!合該我倒黴,早不倒,晚不倒,我上任還不到一個月就出事了。”
傅梅為他擦去額頭的汗,又替他正了正領帶,理了理頭發。
“來不及了,你有時間也到現場去看看。”
“你快走吧。”
走到門口,程家卿又返身回來,原來鞋子忘記穿了。
車子以深圳速度駛進解放村,在事故現場停了下來。透過車窗玻璃,程家卿看見主管城建的副縣長、縣長孔從丘、副書記田剛亮都到了現常一大堆廢墟,像電影裏被日本鬼子燒光之後的村莊布置,著實令人怵目驚心,廢墟旁邊是一條小溪,溪這邊就是馬路。程家卿下車的時候,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如果不是洪鵬在背後提拉了一把,準鬧笑話。
眾人的目光都網一樣投向他,在影片中人們爭著做第一主角,然而在生活中,一旦遇到了天災或者人禍,誰會想成為其中的領銜主演呢?唉,難啊,盡管步履維艱,程家卿還是步步向前,骨子裏自然有些虛怯。倒房畢竟不是一件好事,不像走向主席台作報告或者領獎一樣輕鬆。也許有人背後正巴望著自己出錯,出醜,出亂子呢。這種人也許就在這群人當中,在他身邊。
駐紮在安寧的武警中隊全體成員也已迅速趕到,救護車也已趕到,程家卿與有關人員握了握手。很快,武警戰士手持鐵?@、鐵鎬上去了,板車已經送到,搶救工作開始了。
頓時塵霧騰起。
過不了久,建築公司經理、工程隊、包工頭都已趕來。
“還有沒有人埋在裏麵?”程家卿問包工頭。
“估計看門的人沒有開門。”包工頭回答。
“房子蓋了多少年了?”
“尚未完工,已經預售了一部分,但還沒有人搬進去。不知怎麼突然倒了。”建築公司的經理回答說,說完之後,又補充了一句:“可能有工人在幹活,但不會太多,因為許多工人都吃飯了。”
聽明白了情況,程家卿稍稍鬆了一口氣。
“孔縣長、田書記,你們幾個過來,我們商量一下吧。”
程家卿、孔縣長、田書記、主管城建的副縣長與各人的秘書圍在一起,圍成了一個圈。
程家卿首先說道:“我認為這件事不要大肆渲染,低調處理就可以了。我問過了,這幢樓房尚無人居住,也就是說除了少數幾個建築工人和看守大樓的人,不排除過往的行人,埋在裏麵,不會有別的人。這次倒房,接近惡性事件。但我們不能把它當作惡性事件來看。我個人決定先擬一個文件,向全縣所有單位強調三不:不接受采訪,不報道,不傳言。而我們幾個常委,包括主管縣長,下午召開一個緊急會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至於向不向上麵彙報,緩一步再說,大家看怎麼樣?”
孔縣長說:“我沒意見。”
田剛亮說:“紙畢竟是包不住火的,瞞是瞞不過去的。還是先向上級彙報的好,聽取上級的意見,免得把事情越鬧越大。”
“來不及了,如果不迅速采取措施,單等上麵的意見,事情得不到及時處理更不好交待。”程家卿再次強調自己的意見。
主管副縣長說:“我同意程家卿的意見,迅速清理廢墟,救出幸存者。再看受傷情況,事情如果確實重大,決不隱瞞,向上級彙報。”
田剛亮不吭聲了。
“如果大家沒有其它意見,洪秘書,你帶著他們幾個。”程家卿指指孔縣長的秘書等人,“先把文件擬好,以宣傳部的名義,在下午五點下班之前必須送發到各單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