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事(1 / 3)

時間是個奇怪的東西,往往在你希望它快些的時候,它慢的好像蝸牛,而當你希望它慢些的時候,它又跑的飛快。

周縉文給子玫針灸的第一個療程雖說是十天,可是在子玫心裏卻好像隻是短短的一天。而兩個療程之間間隔的那短短的一天,卻漫長的如同十天。

子玫早上沒有起床,她覺得今天早上的太陽沒有往常看起來那麼令人愉快。心裏亂糟糟的,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躺在床上,眼前全是周縉文微笑的眼睛,挺直的鼻梁,還有那棱角分明的嘴。他輕柔的手指,嫻熟的針灸手法,總讓她怦然心動。她心裏毛毛的、癢癢的、亂亂的、甜甜的,這種感覺真是折磨人。

她呆呆地盯著牆壁發愣,心想: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這麼長時間,也沒問過他多大了,有沒有家室。他待人接物成熟穩重,對人那麼熱情,照顧自己那麼細心。今天他不來,心裏空落落的。子玫腦子像一鍋沸水一樣,上上下下翻騰著。

瞎想,單相思吧?......不過,他看自己的眼神……她能感覺出那裏麵是有些不一樣的。可他從來沒有說過什麼......為什麼?……也許是沒有機會吧!來家裏看病總是在客廳裏,從沒有單獨在一起過。也許是不好意思?……”子玫心口悶悶地,長出一口氣,仍然沒有舒暢的感覺。

心裏感覺好像丟了什麼似的,這就是相思嗎?我是愛上他了嗎?瞎想罷,真是異想天開。他那麼好,幾乎無可挑剔,我一個病人,怎麼配的上他?不要想,不要想不可能的事。

如果我的病真的好了呢?那就沒有什麼障礙了吧?子玫心裏糾結著一團亂麻,刺刺的,澀澀的。

“阿玫哪,該起床了,怎麼還在睡呀?”沈玉進來叫她起床。

“哦!”子玫懶懶地應著。

“快一點啊,早飯已經好了,趕快去洗漱。”

“哦!”子玫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你們先吃吧,我一會兒就下來。”

“快一點啊!”沈玉說完下樓去了。

子玫機械地走去衛生間,洗漱著,腦子裏仍是亂糟糟的。

洗漱完下樓,她胡亂吃了一點東西,心裏還是覺得不暢快。看看門外,太陽死氣沉沉的。

為什麼呆在家裏?她想,還不如去大街上散散心呢。

“姆媽,我陪您出門逛逛吧?”

“好哇!我正想去百貨公司買點東西,去換衣服吧。”沈玉也想出去走走。

子玫上樓換了一件米黃色開短叉的及膝繡花旗袍,拎著一個淺綠色的繡花小布包跑下樓來。

“姆媽,好了,走吧?”

“蠻快的嘛!”沈玉剛剛穿好一件藏藍色天鵝絨麵料的長旗袍,門襟上綴著同色係的鳳尾大盤扣,簡單大氣。

子玫挽住母親那溫和柔軟的胳膊,心裏稍稍平靜了一些。

“阿玫,這段時間你覺得自己的病好一點沒有?”

“好像好一些,如果可以堅持一個月不發病,那就說明還不錯。試試吧!”子玫此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希望自己不再是個病人。

“如果真的能治好,那就阿彌陀佛了。這個醫生蠻不錯的,醫術好,人也蠻好。”

“對呀,是很好。”子玫若有所思地說。

沈玉看看子玫:“阿玫啊!我看你今天有點不大對頭啊!”

“我?沒什麼呀!”

“你不要瞞我,我的女兒我會不了解?”

“真的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胸悶。“子玫低著頭。

“乖囡囡,有什麼事可不要瞞著姆媽呀。”

“真的沒什麼,如果有什麼我一定會講給您聽的。”

沈玉憐愛地拍拍子玫的肩膀,“你呀,有些事情悶在心裏會悶出毛病來的。”

子玫沒有作聲。

兩個人到永安百貨去逛了一上午,買了些小東西。回到家已經快中午了,累得夠嗆。午飯後,子玫回到自己的臥室裏,那種亂糟糟的感覺又向她襲來。

她索性躲進被子裏,想要睡覺,希望可以擺脫這種折磨人的感覺。一下午,她睡睡醒醒,仍然感覺不大爽快。

自此,子玫算是害上了相思病。每日都盼著周縉文來,他來了,她就高興。他走了,她的魂兒也隨他走了。

子玫嘴裏天天含著一句話,可是,在周縉文麵前,這句話從舌頭左邊繞到舌頭右邊,再重又繞回來,卻總也吐不出口,終日裏心慌慌的。

子玫在那裏害著相思,周縉文這裏也不輕鬆。

清晨的一束陽光帶著樹葉的清香鑽進窗簾,照在周縉文的臉上,明亮的光束把他從夢中喚醒。他皺了皺眉,睜開惺忪的睡眼。翻了個身,順手抓起床頭櫃上的懷表……已經六點半了。他推了推睡在身旁的妻子,輕聲地叫她:“悅童、悅童,該起床了。”

悅童翻了一下身,沒有一點要睜開眼睛的意思。

“悅童,快點,六點半了。晚了,爹爹姆媽會不高興的。”

悅童睡的迷迷糊糊的,沒有一點想起床的意思。眼睛也不睜,扭動著身子,想要擺脫周縉文放在她肩上的手,她皺著眉頭發脾氣:“每天都這麼早起床,煩死了。”

“快點起來吧,不早了,每天這樣早該習慣了。”

悅童伸著懶腰,不情願地睜開眼睛,這是一雙像小孩子一樣的眼睛,清澈見底。她撅起嘴繼續發著脾氣:“煩死人了,就是不習慣,起這麼早做什麼?”

“我們家就是這樣的規矩,不許睡懶覺!你不要總是發牢騷好吧。”周家不允許孩子們睡懶覺這條規矩,悅童一直都不習慣,這點讓他很是頭疼。

周縉文在二十歲上和父親“冊褲兄弟”(上海話,指穿開襠褲一起長大,大了還能在一起玩兒的朋友。)的女兒方悅童結了婚,他們是很過時的那種“指腹為婚”。

周縉文的父親周****和方悅童的父親方恪言從小到大都十分要好,好到可以穿一條褲子,一直是一個鼻孔出氣兒。成年後,兩人一起成親,連妻子有身孕都是一起的。於是他們商量,如果生下的是一男一女將來就讓他們成親。誰知,悅童的母親懷孕三個月的時候不小心流產了。這下他們兩個人的約定就泡湯了。

幾年後,兩個人的妻子又是一前一後懷上了孩子,上次沒有結成親家,這次說什麼也得說話算數。這不,周縉文和方悅童還在兩個母親的肚子裏,就成了夫妻。

後來方恪言因為生意上的關係,在悅童兩歲的時候,把全家搬到了杭州。這以後,就隻有他偶爾來上海辦事時到周****家裏小住,悅童和縉文從懂事起就沒有見過麵。

悅童17歲時,方恪言夫婦不幸遭遇橫禍,二人乘坐的汽車刹車失靈,墜入山穀,妻子當場死亡。方恪言被送往醫院急救。周****聞訊趕到時,方恪言已經處於彌留之際,他臨終前將女兒托付給周****,希望他能幫助照顧她。周****表示一定會照顧好悅童,履行他們曾經的約定。

第一次見到方悅童時,周縉文覺得她就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根本不像和自己同歲的樣子。當他知道她就是父親給他指腹為婚的妻子時,感到十分好笑,以為父親隻是和自己開玩笑。周縉文覺得這樣的婚姻簡直是荒唐至極,他根本不認為這種事情會和自己扯上關係。

可他做夢也沒想到一向開明的父親居然是認真的。

周****從小接受傳統的儒家教育,把自己對他人的承諾看的比生命還重要,況且是對自己已故的冊褲兄弟。所以,縉文二十歲的時候,周****鄭重其事地跟兒子談他的終身大事。縉文的第一反應是不從,但父親很固執,堅決要履行對兄弟的諾言。

縉文雖然對“指腹為婚”一事很反感,但是他也明白“一諾千金”對於父親意味著什麼。經過一番痛苦的掙紮,一是為了孝道、二是為了不讓父親為難,他還是違心地答應了這樁婚事。

悅童是方恪言的獨養女兒,從小在家裏嬌生慣養,十分任性,對家教禮數一向嗤之以鼻,她認為這些都是應該被時代摒棄的東西。剛到周家的時候,因為寄人籬下,她還比較收斂。結婚以後,她很快暴露出任性的壞脾氣,經常在周縉文麵前表現出對周家家教的不滿。而周****夫婦對孩子們的家教卻十分嚴格,絕對不能容忍子女們不懂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