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雨終於停了。雨一停,天就晴了。卯時剛過,大燕皇帝獨孤淩風就在浮霞宮中吳美人的漪瀾閣裏準時醒來了,吳美人在他身邊依舊沉睡著,睡夢中還在咯咯地嬌笑。她一笑,臉頰上就冒出兩個好看的酒窩來。獨孤淩風癡癡地望著她臉頰上的酒窩發呆,她是三個月前才進宮的,第一眼看見她,他就被她臉上的酒窩深深地吸引了。這兩個甜甜的、明亮的酒窩,讓他想起了已經去世三年的鄭皇後。三個月來,他幾乎夜夜臨幸於她,卻從不和她多說一句廢話,因為隻要她一開口,那聲音、那語調、那用詞,就會時時處處地提醒他,她不是他的怡和,他的怡和已經永遠離開他,再也回不來了。
早朝散後,獨孤淩風甫一回到自己的寢宮——淩霄宮,就有內侍小福來報:“太子殿下來了,正在宮外候著。”
獨孤淩風永遠神色凝重的臉上有了難得一見的笑意,太子獨孤鴻是故去的鄭皇後所生,也是獨孤淩風最為寵愛的子女。雖然鄭皇後短暫的一生中隻留下了這一個孩子,卻是得天獨厚,既是嫡出、又是長子,是皇位不二的繼承人。除獨孤鴻以外,當年的李淑妃,如今的李皇後也曾生下一子——二皇子獨孤鵠。而其他那些美人、昭儀、貴妃則十分地不爭氣,前前後後為獨孤淩風生下了十個公主,卻再無一個皇子。
獨孤鴻已經步入大殿,獨孤淩風眼中的笑意在臉上蔓延開來,這個兒子的眉眼像極了他,如今獨孤鴻馬上就要年滿二十歲,氣宇軒昂、意氣風發,站在那裏令整個大殿熠熠生輝。
“兒臣參見父皇。”獨孤鴻恭恭敬敬地君臣大禮。
獨孤淩風眼中的笑意更濃,語氣就像一個平常人家的慈父,“這麼急著來見父皇,定然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吧?”
獨孤鴻於是也笑了,有點赧然,還有點耍賴:“兒臣的一切心思都瞞不過父皇,兒臣下個月就二十歲了,父皇二十歲時娶了我母後……”
“嗯,”獨孤淩風點點頭,問:“所以呢?”
“所以,”獨孤鴻又笑,因為他早已算準父皇不會拒絕他的請求,“兒臣請求父皇將潔兒賜婚給兒臣。”
獨孤淩風大笑起來,“你想要的是司徒劉品家的玉潔兒?好、好,朕的兒子果然像朕!”
獨孤鴻紅了臉,扭捏著:“父皇到底答不答應?”
獨孤淩風卻不放過這個打趣他的機會,“你母後跟劉夫人本是中表姐妹,你和潔兒從小就玩兒在一處,算來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這十幾年來,你身邊從未有過其他女子,”獨孤淩風嘖嘖讚歎:“朕的鴻兒真是用情專一啊!”
“行不行?”獨孤鴻著急起來,連“父皇”也忘了叫。
“行!”獨孤淩風心疼兒子著急,先滿足了他,再正色道:“鴻兒,父皇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你就急成這個樣子?你身為太子,將來要承擔起整個天下,怎能如此急躁?遇事一定要沉著、冷靜,你要好好磨練自己這個急性子!”
獨孤鴻被父皇教訓得心服口服,恭恭敬敬地回話:“是,兒臣受教了。”
獨孤淩風的語氣於是就又溫和了起來,“賜婚的事就這麼定了吧,朕會讓禮部處理此事。”
獨孤鴻滿心歡喜,結結實實地跪倒在地,“兒臣謝父皇!”
“起來吧。”獨孤淩風寵溺地看著他,語重心長地囑咐:“鴻兒,這皇宮之中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湧。你雖貴為太子,然則,高處不勝寒,你的位置越高,圖謀你的人也就越多。你待人誠摯、一腔熱情,這是你最大的優點,可也是你最大的缺點!”
這些話,父皇不知道已說過多少回,獨孤鴻早已爛熟於胸,隻是,卻始終無法感同身受。他知道父皇對自己是一心一意的偏愛,而這種偏愛在帝王之家又是多麼地稀缺!因此,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他還是將父皇的每一句話銘記於心,時刻不敢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