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於街上,林華安笑看頻頻把眼睛睇來的店掌櫃,知道他是讓天上掉下來的金子砸到,心裏忐忑不安,來到了一間書齋門口,當即比手邀請:“店掌櫃,地段選了,地契也看了,若你覺的可以的話,咱們就簽定契約吧。”
“是是是。”店掌櫃從頭想到尾,再從尾想到頭,這樁買賣是一本萬利,可是世上真的有這麼傻的傻子嗎?緊急抓住要邁進去的敗家子,陪笑道:“佟少爺,這麼間小書齋哪屈得了您的尊,宋狀師的家宅就在不遠,咱們簽契約他也好作個證不是?”
這番話讓林華安臉上的笑容括大,心想這掌櫃倒還挺精明的嘛,厚臉皮道:“就依掌櫃的,隻不過我身上連半紋錢都沒有,這個證人費用你可得破費了。”
“那有什麼。”店掌櫃見他答應了,有宋狀師為證,就不怕他在樓子建好時反悔,急拉過這個傻子的手臂,如是好哥們笑道:“待得契約簽定,老哥哥作東在錦華樓擺一桌酒席請你。”
“那可得讓老哥哥破費了。”話落,兩人齊聲歡笑,哥倆好往宋狀師家宅走去。
燈火通明的宋宅大廳內,文房四寶,墨印紅印皆備齊全,沙沙沙筆墨揮灑著,宋狀師一邊聽著內容一邊洋洋灑灑連篇書寫,直到一式兩份的契定完畢,才小心亦亦吹幹墨漬,一人一份遞交。“你們看看,是否有錯。”
“好。”林華安和店掌櫃一人接過一份,最後那四字特此證明看完,異口同聲道:“對,沒錯,就是這樣。”
沒有錯了,宋狀師收回兩份契約擱放於桌上,手比置好的筆墨印泥沉聲道:“那就簽字畫押為憑,我來作證。”
合同林華安十年來不知簽過多少,提筆舞龍畫鳳一陣狂卷,母指沾黑紅兩印重重蓋上,愉悅對也蓋完印的店掌櫃笑道:“錦華樓的酒席就不必了,老哥明日就安心動工吧。”
“好好好。”白紙黑字落定,店掌櫃是笑的合不攏嘴,連忙從懷裏掏出一粒小碎銀往宋狀師遞謝:“多謝宋狀師為我們作這個證人,日後定當重重答謝。”
“哪裏。”宋狀師接過證人錢,一一簽字畫押,遞契道:“各自都收好了,免的他日起糾紛。”
“是呀,起糾紛就不好了。”收回正本契約,林華安笑笑道,心想自已剛才就說身無半紋,這個掌櫃更是到了他四壁的家裏看過,平白無故撿了這麼個大便宜,最起碼也給自已幾個錢買燭火,好一張虛偽麵孔,看他明天不讓他盡數吐出來。
一番恨想,他當即抱拳告辭道:“好了,就這樣,我先走了。”轉身時果然聽不到掌櫃叫喚,搖頭輕歎出一口氣,跨出宋宅,就往街上的人流隱了進去。
返回了家裏,他徐步走過堂廳,瞧看快至柳梢頭的彎月,遁著記憶來到了後園,鑽入那個小巧的月形拱門,先到水缸前潑了一把臉,咕嚕痛喝幾大口後,才推開佟天媽媽吊死的房門。也不知是因為那個吊死的婦人,還是因為徒光四壁,或是來到這裏無親人朋友,巨大的悲傷襲來,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幹了,躺進冰涼的地板上,任眼淚簌簌飛撲,極快便沉沉睡了過去。
隔日天曦微微亮起,林華安被嘰嘰鳥叫聲吵醒過來,睜開雙眼見到的就是古梁柵木,怔怔呆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已撞車來到一個類似古代的世界,嘴巴打出個慵懶哈欠,恨啐老天爺一口,這就手撐地板翻身坐起。
得到足夠充份的休息,他的精神很是飽滿,神采奕奕地跨出房門,微曦下的鳥兒正追逐著蟲幾,青蔥的野草,繁綻的野花,古樸的回廊,尖尖的亭閣,還有那無比清新的空氣和天邊淡抹的那一股迷霧,令人不禁心身都舒悅了起來。
習慣西雅圖潮濕空氣的他哪裏曾見過這麼美麗的早晨,屁股徐徐往石廊台上坐入,靜靜亨受這一份清的透澈,迷的柔軟的早晨。隻是他才剛要亨受,寧靜的世界傳來一陣急步聲,很快佟伯嶙峋老軀自小月門奔入,見到自已似乎很意外喊道:“少爺,您醒了呀?”
這老頭不都看見了,問的是什麼問題,林華安沒好氣道:“要是沒醒,你是打算把我吵醒,還是讓我繼續睡呀?”
“這……”似乎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老奴仆應不出下話,奔到他跟前爭道:“少爺,天還沒亮就來了五個人,客客氣氣的說是要見您,而且身著的料子極好,像是富貴人家。”
“嗯。”昨晚把餌灑出去了,鼻靈的這些商家自然群群向餌圍來,林華安早就知道了,沒什麼事地擺了擺手吩咐:“你去北街把宋狀師請來,就說這裏有契約要簽,讓他來當個證人。”
“嗯,喔,好。”連續錯愕的老頭攙扶起自家少爺,緊跟身後疑問:“少爺,您要與他們簽什麼契約呀?”
“租地收銀子呀,昨晚不是說過了嗎?”他笑嗬嗬鑽過月門,腦袋搖了搖,這個老奴仆忠心與耿直無可挑惕,就是腦袋不夠用,把這些生意交給他打理,恐怕會把他折騰死。
暗想著,林華安走入堂廳,果然見到五個穿著極好的老爺們在等自已,趕緊撂起虛偽笑容,抱拳相迎道:“幾位老爺,小弟家徒四壁,沒有什麼可以招待的,還望見諒海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