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木木和林緣茵聽得張大了口來,似乎想從他臉上尋找到半絲玩笑的蹤跡,可這張臉龐卻痛苦的難當,顯然在這個世上真有過此事,確確實實存在此等堅貞到顛狂的驚奇女子。
林緣茵瞠目結舌,合了好幾次才合上震驚的嘴巴,心悸道:“茵兒怎麼不知曉有此事?”
“因為此本家訓讓我給毀了,所以你才不知道。”林阿真笑中帶淚,回憶往昔痛苦道:“此訓著出時,我的另四妻子無一不奉行,然而此家訓卻讓一些不甘的仆叢家奴們極不舒坦。一些人認為家訓太過辛辣了,忠誠是固然,為何偏偏要用家訓加於約束?這些人都是有聲望的人,走出去哪個不是大爺?他們實在容忍不了此本家訓,礙於我的麵,他們嘴上雖然不說,心裏卻積累著怨恨。”
說到這裏,他極是惆悵轉身望了天上的明月,巡看了佇足於四下的橫山寨諸眾,那一年他到底失去了多少?星兒失足被擒,他讓公毅火速趕往興慶解救,十萬陸家軍幾乎飛灰煙滅,阿羅也是在那一場攻堅戰卒亡的,除了十萬鐵甲和阿羅外,幼嬰悔恨離去,六猿猴血淚啼嚎都換不回他的一紙殺令。
林緣茵和童木木久等不到他後文,疑惑地彼此相覷。
林茵緣咽了咽沫液,祖宗情緒如此的低潮,本不該打擾他,可真的太想知道了,隻好小聲詢問:“那後……後來呢?這些仆叢積怨,他們做了什麼?”
林阿真肩膀顫抖,從那一段血淚相摻的烽火歲月抽回現實世界,轉身看向愛孫女,疼痛的臉龐強擠出一抹微笑,輕聲歎道:“我千不該萬不該心軟在家訓上題字,短短的一行字,卻鑄造了無法挽回的悲劇。兩年後,西麵的戰事爆發,我不得不離家趕赴延安,帶走了文秦兩姓,留下龍祈授於重任。不料,龍祈早就對星兒著家訓之事不滿,那一日我讓牛角弓蹭破了皮,他們卻假傳我重傷消息,星兒得知我病危,自然馬不停蹄趕去找我,最後在風翔路被敵軍所擒。星兒視貞節如性命,自然不會屈服於仇敵,她咬舌自盡未死,遭受塵世間最苦痛的淩辱,我救出她後,她已經奄奄一息了,喪失了求生的意誌,我不知哭求了多少個日夜,終於她活過來了,可是在往後的日子裏,她還偷偷尋死了近十次,還好我有一位醫術精湛的妻子,屢屢把她從鬼門關搶回來,直到後來我再也承受不住,親自提刀……”
林緣茵知道是文巧星,她一直對這位遭受他人奸淫的祖母心存芥蒂,卻真不曾聽過,其中竟有這麼大的變故和曲折,原來文祖母之苦全都是因為著家訓所累,臉色蒼白急問:“你……你把她怎麼樣呢?為何龍祈兩門仍會存在?都不像你那霹靂的性格呀。”
林阿真牙齒咬的格格作響,雙眼瀝出一團血紅,扯開自已的衣領,露出心髒處的一處疤痕道:“我不知道,很久後才猛然頓悟,那時星兒已死了,妻子們皆也都要壽終了,我就安捺下所有的仇怨。塵世之悔,莫過於此。”
驚見祖宗胸口長出一大塊肉圃,林緣茵錯愕,回憶文門主揚言要收四門之令,再想那一日祖宗麵對五魂四魂毫不猶豫的把他們打成重傷,沒有任何預感她突然就明白了,原來祖宗並不是想會會祈門,他那時就想殺死四魂和五魂了,隻是礙於宗長在,才沒有痛下殺手。
“你……你自已捅自已嗎?”祖宗太過聰明,身邊群居著雞犬鷹爪、虎豹龍蛇,還有擘友劍聖在身邊,可謂沒人能近得了他的身,除非他刻意,不然誰也沒有那個能力可以在他胸口捅進刀子。
關於族冊,林緣茵是從小看到大,劍聖樹小董一柄毀天劍七十一路走法,詭異莫測,他一直都在祖宗身邊,那時族宗還沒去黃昏山脈,四大門的絕頂心經未曾麵世,天下能敵過樹小董的人屈指可數。她很確定道:“你捱不過妻子三番四次尋死,所以……所以想隨她一起去對不對?”
“不錯,什麼狗屎女誡,什麼狗屎家訓,我全都不在乎,可星兒卻不放過自已,不僅逃離我,還頻頻的自殺。我捱不過,受不了這種日子,所以我就抓起匕首,要就一起死吧。”
林阿真口吻雖然辛辣,臉龐卻無比的柔情,手掌輕拂胸口傷疤,再續道:“原來不隻是我捱不過,星兒同樣也捱不過,她可以毫不猶豫去死,卻不能忍受我有半絲損傷。所以她退讓了,要我貶她為奴,賜她難聽稱謂,隻要她不死,我又有什麼不好的呢?這一輩子我沒為她做過什麼,卻得到了如此人間至寶,她是我第一個死後讓我磕了九個頭的妻子,為什麼她排名最小,靈位卻緊緊相依在我身旁?因為在世上,除了心憐蒼生的果兒以外,不再有人能比她站到那種高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