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顧不盈(1 / 2)

婉柔、顧不盈出了殿門,顧不盈笑道:“小臣顧不盈,正是徽政院使,亦是翰林學士,以後還請皇後娘娘多多指教。”他言辭溫婉,如危崖上孤鬆獨立,透著一股閑雅清冷之氣。

婉柔還未來得及答話,身後的織雲聽得他如此說話,不由噗呲一笑。

婉柔回頭睨一眼她,嗔道:“笑什麼,在大人麵前,不得無禮!”

織雲自知失禮,便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

顧不盈微微笑道:“姑娘覺得我有哪裏好笑了,倒不妨直說。”

織雲見他溫柔可親並無責怪之意,方才敢說話:“身為徽政院使,掌管財政,卻偏偏取了這麼個名字,顧視倉稟不豐盈,可不是自相衝突。”

顧不盈笑道:“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可見滿盈不是個好事,不然怎會有‘惡貫滿盈’之說呢?酒半醺,花半開,那滋味才最是妙絕。我寧願姑娘將我的名字想象為‘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也好過‘顧視倉稟不豐盈’。”

顧不盈一本正經說完,隻見麵前織雲露齒明媚一粲,婉柔卻是掩口輕笑,那笑容正如清淺一水間柔波微微晃漾。

織雲略一思索,那笑容便如陽光被烏雲遮去,道:“‘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說的可不是大人的舊主人宸妃娘娘麼?宮裏人都說太後一語劃出一條銀河,卻叫陛下召喚起一座鵲橋來。聽說大人當時為聚鵲成橋也出力不少,盡心竭力替陛下又搜刮了許多財富,虹霓閣才能出落得如此富麗堂皇,不愧是斂財的高手。”

這話說得太過唐突,婉柔也驚異於織雲今日的大膽冒撞,連忙喝止。

婉柔顧視眼前人,卻見他對織雲語氣中的譏諷並不以為意,唇齒含笑,話語如鬆風拂人:“皇後娘娘的丫頭能通文墨,懂詩詞,又如此好口齒,想來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四兩撥千斤,卻無一字應對織雲的諷喻。

婉柔暗暗納悶織雲何以如此憤懣,又忖度顧不盈語意,倒似暗疑自己指使丫頭相難於他,便開口笑道:“顧院使真是說笑了,是本宮對丫頭失於調教,她才會這麼口無遮攔,還望見諒。”

顧不盈平和道:“豈敢。微臣不敢相擾娘娘,就先行告退了。”說完作揖離開。

婉柔轉身對織雲道:“你氣性倒大,他身為朝廷命官,要治你不敬之罪容易得很!”

織雲氣猶未解,道:“奴婢並不是倚仗娘娘的麵子才敢這樣,隻是一時氣血湧上心頭,就顧不得什麼了。他還敢在娘娘麵前提這句詩,分明是有意諷刺。宮裏誰不知道,陛下曾指著虹霓閣戲稱宸妃為織女,說織女用天機織造雲彩,所以雲氏才會姓這樣美麗的姓。”

見婉柔沒有說話,織雲又道:“就借著這麼個名目,陛下竟將織染局給了宸妃打理,這必不是一時興起,剛才聽太後說處罰了雲氏,兩件事連起來一想,陛下應該是不忿太後懲處雲氏,才如此反擊。又聽太後說以為是公主告訴的,奴婢就覺得不對勁,隻怕中了人家的圈套。想起來這其中金萱最有嫌疑。”

婉柔斷然道:“不會是她。”

織雲道:“不過早晨才剛宣下陛下的諭旨,日後織染局中管轄之事都需得蓋上她那枚‘宸妃之寶’才可施行。太後竟也沒有提起這事,也不知知道了沒有,該不會是陛下想將生米煮成熟飯,先曉諭六宮造成既定事實,再稟報給太後知道吧。”

織雲舉目望著遠處,道:“織染局素來隸屬徽政院,名義上是為皇家織造緞匹,實際上還把持著榷關(政府設置的對過往關卡的船隻、商品征稅的一個專門機構,主要設在運河、江河、沿海等的交通樞紐處),打理皇莊租稅,也負責替宮廷采買東西。雲氏掌握了織染局,不但自己銀錢使用充裕,便是填補自己積年欠下的虧空也是輕而易舉的了,太後的處罰竟成了一句空話了,陛下這一招釜底抽薪使得可真妙!無異於奪了本該屬於您的權利,要使雲氏和公主您分庭抗禮。”

婉柔思慮道:“織染局常有大筆銀錢的流動,地位有多重要本宮不是不知道,陛下許宸妃執掌織染局,又許織染局不受徽政院轄製,相當於自立門戶,以後想動用銀錢做什麼事都不用經過太後和本宮,自然可以無所阻礙,想來正是為了這個原因。陛下真正想做的,是要與太後分庭抗禮,不僅在外朝如此,內廷也是如此。”

織雲若有所思,又道:“這顧不盈為徽政院使,是內府的首長,畢竟曾是雲昭媛手底下的舊人,跟金萱一樣多半是偏著那邊,不知道會出些什麼幺蛾子,公主還是防著些好。”

婉柔瞪了織雲一眼,隻道:“你今日的性子還是太過浮躁,別人一句無心的話倒引出你一大篇來,聽著像是我在拈酸吃醋,倒教別人以為我們小器,回去可得好好罰你。”

織雲陪笑道:“奴婢一時之失,公主就饒過這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