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縱馬出了大營，來到了一條小溪邊。不知名的野花在蕭瑟的秋風中依然盛放著，將溪邊織成了一條美麗的花毯。幾條小魚在水中追逐著，嬉戲著，濺起水花陣陣。林冰吟心曠神怡，不由讚道：“好美！”
“不過是最普通的景色，你也看得這麼開懷。”蕭雨軒心頭忽然一沉，“難道你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這種景色了？”
“是的，已經很久了，久到我早已遺忘，原來人間還有這樣的美景。”林冰吟俯身，從地上摘下了一朵花，“這一年多來，我所見到的隻有遍地餓殍，隻有滿目瘡痍，隻有戰火紛飛。”
“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留下。”蕭雨軒脫口而出，“如果我當時更堅持一些，你就不會受這些苦。”
“很苦嗎？我並不這麼覺得。”林冰吟搖頭道，“比我苦的人——多的是。”
“可是你，你不該受這些苦的。”蕭雨軒激動地說，“你應該被很好地照顧，你可以過更幸福的日子。”
“二哥，什麼是幸福？”林冰吟側頭看他。
蕭雨軒愣了愣，苦笑道：“冰兒，你倒真把我問住了。我隻知道，你所認為的幸福和我肯定不一樣。”他的心中卻在輕歎：冰兒，能看見你，其實就已經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可是，這種幸福，我卻不能和任何人提起，包括你。
“不錯，每個人的幸福都不一樣。對於外公來說，舍生赴義，慷慨就死應該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吧。”
見林冰吟忽然提到外公，蕭雨軒不知該說些什麼，半晌才道：“死者已矣，他們想些什麼，我們都不會再知道。你也不必太傷心了。”
“我是說真的。”林冰吟懇切地說道，“還記得外公留給我的遺書嗎？”
“記得。”蕭雨軒點頭道。
“就是因為它，才讓我明白了四個字——家國天下，也讓我明白了什麼才是我真正追求的幸福。”林冰吟的眼中，似有光芒閃動。
“家國天下？”蕭雨軒重複著，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女人，那麼近，又那麼遠。他突然發現，原來他們從來都沒有真正的了解過麵前的這個女人，“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你才會相救裕王，哪怕失去自己的生命？！”
“三軍不可一日無帥。”林冰吟答道，“每個人走上戰場，都有自己的目的。裕王是因為背負了皇族的責任，李豫是為了實現胸中的抱負，石元他們是為了建功立業。我走上戰場，則是為了——救人。”
蕭雨軒更加覺得不可思議，他明白，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做一個安靜的聽眾。耳邊聽得林冰吟繼續說道：“當我替傷員們包紮傷口，為那些傷員們保住手腳，聽到他們真誠地謝謝時，我覺得我很幸福；當我設計活門，使得臨宣城的百姓免遭滅頂之災，看到他們發自內心的笑容時，我覺得我很幸福——”
“你是說——臨宣城是因為你而得救的？”蕭雨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所有的人都說，是裕王——”
“那又有什麼關係？”林冰吟微笑道，“不過是虛名而已。重要的是，他們都活下來了，不是嗎？”
“是。”蕭雨軒隻得答應著，內心卻依然激蕩不已。不求名，不求利，冰兒，你究竟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