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並不想出家,是嗎?”林冰吟已然坐在了桌邊,雙手支頤認真地聽著這才子佳人的悲歡離合,此刻不禁輕聲發問。
“是的,我不想。”智穀平靜的目光中卻是掩飾不住的痛苦,他停了停,才緩緩地繼續說了下去。那一年,西康派來了它的國師,說是心慕大齊的佛法精妙,願與大齊僧侶開壇論法。結果,譚拓寺,清涼寺,法華寺,所有的高僧都被他辯得啞口無言,而西康使節則趁機要成帝承認他們才是佛學正宗,其實,他們暗中覬覦的,卻是佛教聖地敦煌。成帝心急之下,在全國張貼皇榜,而他,一直隨朝列班,對於西康國師的辯駁套路,已經心中有數,於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他,便揭了皇榜。果然,在他的步步緊逼之下,國師失了方寸,亂了陣腳。大獲全勝的他,滿心期盼著可以就此可以獲得帝王的青睞,以一身才學,抱得美人歸來,可不曾想,金口玉言,卻是命他主持皇家寺院。從此,世上多了一個高僧,卻少了一個可以濟世報國的良臣。世上也多了兩個傷心失意的人,卻少了一段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亙古流傳的佳話。
“那麼,師父,你所說的這隻手究竟屬於誰?是皇上還是……”林冰吟思量良久,終於吐出了那個她不願在此時提及的名字,“外公?”
智穀驚愕地看著她,失聲道:“你怎麼知道?”
“這麼說,就是外公了。”林冰吟幽幽的目光盯著跳動的油燈,油已不多,幽暗的火苗掙紮著在油燈中求存,“其實,也沒有什麼難想的。皇上曾經說過,外公對你很是欣賞,可是,你說了這麼久,唯一沒有提到的,卻是外公。如果不是你忘了,就是你根本不願意提及。”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是我知道,如果他願意,他可以讓成帝改變主意。可是,他卻沒有。當我發瘋般地跑去求他的時候,他隻說了一句:‘可惜,我隻有一個女兒。’而這個女兒,卻是注定要嫁入皇家的。我不過是一個毫無家世的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窮小子,僅憑自己的才,自己的名,想要娶相府千金,不過是癡人說夢而已。”淡淡的酸澀,即便是時隔這麼多年,依然鋒利得如刀似劍,刺穿了心頭那一層看似堅硬其實卻一碰就碎的殼,滴滴鮮血從破碎的心頭落下,而臉上掛著的微笑,究竟是在嘲笑當初的不自量力,還是在嘲笑如今依然無法心如止水?
“權力的魅力,真的這麼大嗎?為了它,可以兄弟相殘;為了它,可以父子反目;為了它,可以置親情置愛情於不顧?”林冰吟清亮的眸中,亦有了一絲掙紮和痛苦,幽幽說道,“如果外公能夠預料到後來的一切,他還會堅持當初的想法嗎?”
“其實,他並不是一個狠心的父親,隻是,身處高位,如履薄冰,想要維持家族的榮耀和輝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想,他一定曾經後悔過,否則,以他的性子,又怎麼會同意你爹和你娘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