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白崇文傳話讓白鷺兒自己吃就好,他有些事情,會晚一些,不必等了。
白鷺兒細細問過,知道是白家三叔來了,據說神色很是慌張。
暗自思忖,這三叔向來雲淡風輕,這副模樣來找爺爺,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興許是京城黨爭又有了新的變故。
想通後就不再理會,畢竟黨爭離自己的生活圈子太遠。隻要不牽扯到爺爺,就算天大的事情,到了白鷺兒這裏也都會變成無關緊要的小事。
用過飯,白鷺兒回到二層臥房,仰躺在床上,繼續思考鹹鴨蛋的事情,想著想著就睡著了,臨睡前腦海中一閃,貌似抓住了什麼,隻是太快,細想又不太確定了。
春俏等白鷺兒睡下了,又收拾了一遍屋子,拿著燈燭去了旁邊的偏廳。原本她是睡在腳踏上的,白鷺兒知道後,覺得太涼了,便讓她收拾出了旁邊的偏廳,雖然窄了一些,至少東西齊備,住的更舒適。
主仆兩個漸漸進入夢鄉,整個樓層漆黑一片,樓下的樹枝晃動了一下,一個身影迅速的攀上了二樓,靜悄悄地推開窗戶,輕盈地跳了進來。
來人剛剛站定,就聽見睡在床上的白鷺兒喊了起來,“鹹鴨蛋,賣鹹鴨蛋。”聲音含糊不清,依稀卻是這個意思。
偏廳裏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並迅速亮起了燈。隨著燈光移近,春俏走了過來,用燈照了照床上酣甜大睡的白鷺兒,笑著搖了搖頭,揉了揉眼睛又回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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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一片漆黑寧謐,東院卻是燈火通明。
“大伯,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白子軒頹然的坐在太師椅上,神色萎靡,悲慟不已。
白崇文從書冊中抬頭看了看白子軒,看到他這副萎靡模樣有些惱火,轉念又想到這孩子好歹也是跟在自己身邊長大的,遂向下壓了壓火氣,臉色卻是不大好。
“早幹什麼去了?既要入世就要講究入世的規矩,這般莽撞,這牢獄之災不過是早晚的事,早些反而是好事,總好過位高權重時跌倒,連累了親族。”
“大伯,青山他們不過是哀歎世人皆醉我獨醒罷了,那萬言書字字懇切,皇上怎就不明白?”
“糊塗!皇帝的想法也是你能妄議的?不食人間疾苦,卻自詡看得分明,不過讀書讀癡了。”白崇文一番訓斥,白子軒果真閉口不言,隻是臉上還有許多不甘。
看得白崇文又是一番氣怒,這孩子跟了自己這麼多年,竟連這點子審時度勢都沒有,真不知是自己太過放任,還是他原本就天生魯鈍。
又擔心他再私自去縣城,白崇文終究放下了手中的書本,起身坐到白子軒的旁邊,喝了一口茶,緩緩道:“朝堂之事素來虛虛實實,雖說現在林氏暫時占了上風,他又占了什麼便宜?不過是關押了幾個寫萬言書的學子罷了。你可聽到歐陽楚容有絲毫的動靜?不曾。”
白崇文認真看著白子軒的眼睛,聲音刻意壓得低了一些,最後兩個字說得很慢。白子軒聽後為之一振,眸子瞬間亮了起來。
眼見白子軒聽進去了,白崇文又開始細細的解釋道:“看問題要直指本質。這番黨爭的因子是什麼?是海寇問題。現在雖然吵得熱鬧,你可聽說皇上做了決策?是打還是優撫,尚未定論,現在論勝負太早了。若我說,你這幾個同窗並無大礙,相反以後的好處多了去了。”
白子軒沉思,眉頭緊皺,思索良久,臉見喜色:“大伯父的意思是不是說,皇上其實是主戰的,青山他們不過是做了皇上的棋子,在堵林氏的嘴。”
白崇文用茶蓋輕輕拂了拂茶水,微微點了點頭,“說下去。”
受到鼓勵,白子軒越發興奮,站起身踱了兩步,繼續道:“所以,現在皇上一定不會動青山他們,而且今後一旦皇上徹底壓製住政黨,掌了大權,定會補償他們。”
“哼,越說越膚淺了,不是世人皆醉我獨醒麼,這時候怎麼又貪慕權勢了?官場沉浮,一旦本心不立,定會舉步維艱。”白子軒搔了搔頭,又要辯駁,白崇文擺了擺手,“水至清則無魚,黨爭又何嚐不是一個試煉場,皇上從來都是大權獨握的,看著這兩方人馬爭來爭去,說不準皇上倒覺得挺有樂子的。”
白子軒不由張大了嘴巴,驚詫於白崇文的話。
“你也回家去吧,再晚了你爹該惦記了。官場學問大著呢,好好摸索吧。”
白子軒訥訥點頭退出,白崇文看著他的背影不禁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