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荔枝(1 / 2)

汪老板打定了主意,隻要這批荔枝過了陝西以北,價值便立馬能翻一倍。他想好了,到時候先去當地的農貿市場賣掉三成,回收本錢,然後帶著剩下的七成繼續北上,隻要熬到北京,他這趟就算是發財了。接下來他準備在這四九城裏好好玩幾天,享受享受,然後帶一批北方的貨,原路返回自己南方的家,再狠狠賺他娘的一票。

駕駛室裏的汪老板想到這裏,幾乎快要笑了出來,可正如我之前所言,這天底下的萬事萬物,往往人算不如天算。已經二十多個小時沒合眼的汪陽,身體已然到了極限,他心裏隻想著那些花花綠綠的鈔票,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裏已經布滿了多少血絲。

中國每年因“疲勞駕駛”死亡的人數可以堆滿兩個“鳥巢”。作為一個普通人,精神疲勞一旦超過身體的某個“臨界點”,便不再受意誌力的影響,輕則昏迷,重則猝死。

談到這件事,我本人可謂是深有體會。有一年我臨時接到通知,要去四百公裏外的一個地方辦事,當時是夜裏,我不顧家人的勸阻,執意連夜開車前往。深夜的時候我困的是眼斜鼻子歪,竟然真的一邊開車一邊睡著了,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汽車已經在高速上向前開了一千多米。想想真是後怕,那時候路上如果有彎道或者別的什麼,我莫老三現在墳頭的草可能已經有兩米多高了。這不是故事,是一件真事兒。

汪老板駕駛著載滿荔枝的卡車,那張臉笑著笑著便突然就僵住了,心髒猛然驟停了數秒之後,大腦一瞬間陷入了缺氧狀態,接著眼前一黑,當場昏了過去。卡車在失控狀態下搖搖晃晃,那一幕就像是“黑白無常”在玩球,你推來我推去,直至將卡車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秦嶺山路曲折,每走一段便是一個彎兒。山坡上有不少茶農看見汪老板的卡車行為異常,都不由放下了手中的農活,怔在原地盯著看它。眼瞧著數百米開外就是彎道,若再不拐彎,汪老板的下場無疑是粉身碎骨。可駕駛室裏的汪陽早已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狀態,這種情況下別說是開車,你就是給他唱一段慷慨激昂的《十送紅軍》也叫不醒他了。不過好在最後一刻,他身體無意識的歪了一下,胳膊肘順勢就碰了一下方向盤,巨大的卡車在高速行駛中出現了角度驚人的打滑,隨著“轟”的一聲巨響,汪老板連人帶車撞在了山壁上,那滿滿一車的新鮮荔枝滾落了一地,而他自己也被撞得滿臉汙血,渾身是傷。

山坡上看熱鬧的村民,瞧見卡車裏掉出了不少“貨”,便紛紛放下手中的農具,衝下山去哄搶。就連一些開車過路的城裏人瞧見了,也跟著跑去撿荔枝。

我對汪陽這個人自然是恨之入骨,但說實話,除了恨之外我對他也有一絲同情。我記得以前我姥爺生病住院,我去醫院看他,瞧見他隔壁病床上有個老頭得了尿毒症,每天透析痛苦不堪。啥叫透析呀?就是把血抽出來,弄進一個儀器裏洗幹淨然後再輸回去。那場麵我想想都覺得難受,可令我驚訝的是:這位老人每天痛苦的卻不是病,而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