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西沉。
君天離和穀遙吃過美味的陽春麵之後大眼對小眼的幹坐著。不知道是有意為之，馬房其實是被打掃過的，就連幹草也是新的。君天離忙活著幫穀遙鋪了一張小床。看著男童歡快的打著呼嚕。心中也是一片安定。
回想起天機會上那翻天覆地的一切，君天離並沒有太多的睡意。更多的是莫名的惶恐和煩躁。自己是跟著林思柔走了出來。可是這次去見夜紫珊是去做什麼呢？她就要成為無軒的妻子了啊。自己是去見證她的幸福麼？
還有雨妃姐，還有靈澈。自己身上有著對他們的責任，等到顧江城歸來之時，他又有什麼能力保護這些他在乎的人呢？不會再有一次神主附身了。到時候拿什麼和這個強大的魔頭對抗？
不知不覺走過庭院。君天離聽到熟悉的聲音在歌唱。
君且惜，君且諒。妾願羅綺換紅裳。君且行，君且往，妾願倚窗盼歸堂。
那是訴說女子癡情的歌謠。君天離在稀疏的樹影下看到林思柔開著窗子在輕輕的哼唱。女童穀瑤坐在床邊搖晃著懸空的小腿。漫天星月灑在兩人的衣衫和麵龐上。像是給人披上流銀的首飾。
還有什麼煩惱？有這樣寧靜的夜。有這樣溫和的相處和相遇。明日惶惶又何如？
君天離沒有打破這寧和的畫麵。靜悄悄的從庭院裏退走。
回到馬棚之時，穀遙已經睡得一地口水。不知多少幹草被他睡夢中吃進了嘴巴。君天離苦笑。索性也懶得去管，剛剛坐下。卻看到自己回來的方向，穀瑤正提著個籃子跑來。
“小爹爹。”女童看到君天離開心的叫喚了一聲。
“瑤瑤怎麼來了？”君天離心想方才穀瑤還在林思柔的身邊聽著歌謠。怎麼片刻就跟著自己來了這馬棚。
“大姐姐讓我送點吃的給小爹爹，說小爹爹剛才鬼鬼祟祟的在庭院池塘裏偷她家的魚還有樹皮吃。”
“呃…”君天離也料到了以林思柔的功力必然能在他靠近的時候發現他。卻沒想她沒有發飆，反而叫穀瑤送來了點心。
“大概真以為我們餓了吧。”君天離這麼想著，女童已經跑過去推攘起了吃草的哥哥。男童開心的打開食盒。和妹妹一起大快朵頤起來。
“哥哥我和你時候，姐姐其實人好著呢。房間裏好多好吃的給我吃。還給我唱歌哄我。”
“還有啊，姐姐還幫我洗了個澡衣服上都香香的呢。”
妹妹一直絮絮叨叨。哥哥聽得牙癢癢，眼珠子不停打轉也不知道想些什麼。
“小爹爹快來吃。還剩了好多給你。”穀遙含糊的道。“我先帶妹妹轉轉。小爹爹你先睡吧。”
君天離搞不懂兩兄妹耍什麼花樣，卻任由兩人去了。自己拿起食盒看了看。果不其然，裏麵除了一個滿是牙印的小餅。什麼都沒有留下。他整理了下腳下的幹草利落的躺了下去。明晨還要趕路。自己這個苦力還是多為休息的好。
一夜無夢。直到早晨，君天離被小童叫醒。
“小爹爹起來吃包子。”
“嗯”君天離揉了揉眼。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
竟是有食盒擺在了身邊，裏麵有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君天離以為自己尚在做夢。他回頭又看了看穀遙。突然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勁。
“穀遙你再說一遍？”
“小爹爹起來吃包子啊？”穀遙瞪著大眼看著君天離。
“你的聲音？”君天離察覺到了穀遙的聲音變得又柔又細。分明是和妹妹一樣的。
“我…”小童捂著嘴巴。忽然不知所措起來。
“是不是生病了？”君天離一把拉過小童，仔細看了看。額頭上是太陽標記，分明就是穀遙啊。不對，這標記怎麼？
君天離在穀遙的額頭上擦了擦，那太陽標記竟然被抹開了花。剩下一個月亮符號。
“天啊。”君天離如遭雷劈。這樣的戲劇，恐怕隻有一個人能想出來。而他想做的事情，恐怕會帶來一場災難。
“啊！”庭院裏傳來淒厲的慘叫。“小爹爹救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君天離飛快的奔出去。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上了閣樓。剛準備進門。那門轟的一下倒塌，一道小小的身影從門裏麵倒射而出。君天離沒有提防，和那身影撞在一起。後退幾步，卻一腳踩空滾下樓去。
還來不及起身，又是一床衾被被直接扔到了君天離的頭上。哎喲聲此起彼伏。
掀開被子，君天離看到林思柔冷麵如霜的站在了樓道。一股無匹的殺意籠罩著他和懷裏的小人兒。
“發生什麼了？一大早這麼大火。”君天離看著鼻青臉腫的穀遙。訕訕的向林思柔問道。
“你…你們這兩個流氓！”林思柔氣急敗壞。一腳踢開地上的門板。
“穀遙！”君天離瞪著小童。“是不是跑去偷吃東西了？”君天離料想肯定是穀遙化妝成妹妹偷偷跑去林思柔房間吃東西。不過就算如此，應當也不至於讓林思柔如此發飆。
再看林思柔，顯然氣得不輕。臉上更是有一些紅暈。君天離想得流氓二字。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我……我就是在大姐姐懷裏睡了一晚上嘛。”穀遙的眼睛已經被打成一大一小，此刻楚楚可憐的樣子讓君天離為之氣絕。
“本來想著就吃點東西睡一睡嘛。大姐姐這麼香又漂亮。可是不知道怎麼出了點差錯……就”
“差錯？”君天離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忽然聞到了什麼氣味。這才發現自己手中攥著的被子，已經濕了一大片。
“…你尿床了？”君天離強忍著笑意不讓林思柔察覺。穀遙像是一隻被打霜的茄子，無力的點了點頭。
“住嘴！”林思柔已經氣得俏臉通紅。她隨手揮舞，那紛飛的木屑劈頭蓋臉的朝著兩人而來。君天離抱著穀遙撒腿便撤。這事情已經容不得他不插手，若是放任穀遙被蹂躪，恐怕男童不死也會落得半個殘廢。
“君天離！你給我記著！”二人聽到紅衣女子在身後怒喊道。“等到了冥城，我林思柔一定要將你們吊在城樓示眾！”
君天離在馬棚裏給穀遙做了一些簡單的療傷。聽到男童那意在申訴的嚎啕之後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穀遙腦袋上。
“少給我得了便宜還賣乖！”君天離惡狠狠的道。穀遙這次惹的麻煩簡直讓他束手無策。一想想林思柔那可怕的樣子，直叫人對前方千裏的路途充滿畏懼。
“什麼便宜？”穀遙摸著自己紅腫的眼睛道“莫不是小爹爹你也想和大姐姐睡在一起？”一句話噎得君天離不輕。正準備又一巴掌扇過去。卻聽到穀瑤邊喊邊跑的奔了過來。
“小爹爹，大姐姐已經準備動身了。我們再不走就跟不上了。”
“還真是說走就走。”君天離碎念兩句。一把將兩個小童抱了起來。徑直往另一邊的馬房走去。
“君將軍請留步。”還沒等走到庭院。庭院裏匆匆忙忙走來那肥胖的掌櫃。後邊氣喘籲籲的跟著兩個小二似是牽著一匹瘦弱的馬兒也往他們這邊趕。
“君將軍。”掌櫃拱手道“城主將盤纏和路上所需的物資都已經準備妥當。又給將軍跳了一匹神駒。好讓將軍路途不至太苦。”
“沒想到她還挺貼心的。”君天離點點頭，沒想到林思柔竟是不計較方才的事情，反是安排好了一切。可他滿意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舒展。眼前的一幕弄得無言以對。
“好大一隻毛驢。”穀瑤開心的叫道。那遠處兩個小二終於牽過了載滿東西的坐騎。所謂神駒，竟是一隻肥肥胖胖的毛驢。
“這個…還是勞煩掌櫃將在下的那匹馬歸還，貴店的神駒，在下實在是難以駕馭。”君天離一頭黑線道。看著那掛滿大小布袋的毛驢。君天離很懷疑自己能帶著兩個小童騎它跋涉千裏。
“城主說昨夜留宿和兩碗陽春麵的花銷已經用將軍的坐騎抵去了。再加上將軍的孩子尿濕了閨房裏上好的雲錦被。還欠本店三兩銀子。不過城主念及交情，已經替君將軍免了這筆單。”
“你們冥城都這般做生意的麼？”君天離看著那肥胖掌櫃強忍著笑。幾欲抓狂，自己卻偏偏拿他們沒辦法。
“君將軍若是還不起程，等城主出了南城門口。怕是追不上了。”那掌櫃終究忍不住笑了出來，忙用袖子遮住笑麵道。
“多謝。”君天離冷哼一聲，將兩個小童順勢丟到了驢背上。自己拉過韁繩，悶頭便往外走。身後隻有穀瑤銀鈴般的笑聲和毛驢不住的“昂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