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地馬蹄聲似乎再也不可能停息了,隨著努爾哈赤不停地對各個部落發動戰爭和他所實行的遠交近攻的方略,對海西女真、蒙古、朝鮮修好,對明朝年年朝貢,十分恭順。早在明萬曆十七年就封他為都督僉事,後又冊封他為“保塞有功”的龍虎將軍。努爾哈赤先後征服了長白山三部,即鴨綠江部、朱舍裏部、訥殷部,還有整個野人女真。在蕩平女真諸雄將盡所有部落後,終於把矛頭毫不留情地指向阿巴亥的母國——海西女真了。
一聽到努爾哈赤攻打海西的命令傳達下來,阿巴亥獨自在深宮中撫摸掉傷心的淚水,為自己的母國——海西女真烏拉部族做了最後一次最虔城的祈禱。大軍出發的奔騰之聲似山崩地裂般震的她的心砰砰地跳個不停。她雖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無奈繈褓中的小阿哥多爾袞醒了,哇哇地哭個不停,這讓阿巴亥本難以平靜的心更加忐忑不安。同時也讓她感覺到現實與幻想相卻甚遠,海西部落怕是要不複存在了,自己也將被丈夫所遺棄,當初嫁他也不就是為了得到短暫的安寧嗎?娶她也隻不過是兩手不得空,騰不出時間而已。
阿巴亥抱著多爾袞,輕輕地拍打著他的後背,望著繈褓中的孩子,歎道:“要是我還沒有嫁給你阿瑪,今天才和你阿瑪舉行婚禮,也許就不會打起來那該有多好。”剛說完複又歎道:“就算沒有打起來,那又能管多久了。”
正自言自語,侍女雅布端著粥進來輕輕放在桌上,稟道:“福晉,吃點東西吧!”阿巴亥將熟睡中的孩子輕輕地放在床上。走出圍屏坐下一看碗內的粥,煞地一驚,忙問道:“這粥不是早上吃過的嗎?怎麼又呈上來了?不是說這頓要熬湯的嗎?”雅布哭著回道:“自從貝勒爺決定要打咱們海西,誰還會留肉讓咱們熬湯啊!就連那些個丫頭婆子也不給我們好臉色。就這粥還是早上撤掉時,幾個丫頭嘴饞,放在小廚房的。”她意識到自己已不是努爾哈赤的什麼側福晉了,現在隻不過是一個任人宰割地一隻羊羔罷了。這些大概還是輕的,等努爾哈赤回來,別說這剩下肉饃粥,就是糙米粥大概也難了。阿巴亥心酸地一口口吞掉自己的淚水,忍聲向雅布說道:“把粥撤了吧!”雅布勸道:“您好歹吃點兒,這是奴才的一點心,千萬不可為了奴才的幾句混話,連飯都不吃了。”阿巴亥勉強笑道:“這有你什麼事,我實在吃不下,撤了吧,去把十二爺找來,就讓阿濟格這些日子住在我房間裏。”雅布答應著正欲退去,阿巴亥又道:“你去各個廚房看還有什麼吃的東西,想辦法多預備些。”須臾,一個五六歲胖乎乎的小孩被雅布帶了過來,阿巴亥聽見背後叫額娘,急忙轉身抱起阿濟格,撫摸不停。阿巴亥知道,自己什麼也沒有,唯一讓自己擔心地是這兩個少不更事的孩子阿濟格、多爾袞,唯一讓她活下去的也是這兩個孩子。
戰爭的號角響起,海西城外的那片原野再經過九天九夜的鮮血清洗後才慢慢恢複平靜。整個海西三部——烏拉、輝發、海西。所有人在努爾哈赤鐵騎勁旅下都成了驚弓之鳥,一觸即潰。海西城主布占泰看著自己苦心經營的地盤跟軍隊最終還是沒有戰勝努爾哈赤,失望地用那把沾滿鮮血戰刀結束了自己,同樣也結束了整個海西女真。
展轉月餘,努爾哈赤順利還師,依例犒賞軍士,努爾哈赤一身血海戎裝下馬直奔側福晉阿巴亥寢宮,不及仆役通報便踏入廳來。阿巴亥聽聞沉重地腳步聲,不似寢宮之人,急忙起身轉頭而望,一看原是努爾哈赤,臉上衣上戰火的濃煙,廝殺的血痕,從頭頂一直到腳上,不,應該說一直到腳跟。阿巴亥驚慌中未來得及做任何反應,就見努爾哈赤叫了一聲:“阿巴亥。”
“貝勒爺。”阿巴亥跪在地上。
“烏拉、輝發、哈達海西三部皆毀滅於我鐵騎之下。”
“我阿瑪……”阿巴亥一頭栽到了地上,盡管拚命地向腹中咽好些淚水,但還是如雨下般。她撐著自己的身子,歪坐在地上。她從來隻是流淚,但這次她除了流淚,她嗚咽起來了。
努爾哈赤注視著眼前這位嬌小,柔弱,同時又堅強的女人。捂住自己的胸口,暗問道自己:“恨她嗎?恨她是烏拉的女兒,恨她的父兄一直跟自己作對嗎?她能怎麼樣?能決定一切嗎?”可對她怎麼也恨不起來,隻知道眼前的阿巴亥在哭,自己胸口也如刀割般難受,好想抱抱她,好想親親她,可自己的這身著裝會讓她接受嗎?衣服上沾滿了她族人的鮮血。努爾哈赤沉默半響轉身緩緩向外走去,努爾哈赤剛到門口,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貝勒爺。”是阿巴亥在叫他,他立刻停住腳步轉身看著地上的阿巴亥福晉。阿巴亥嘶啞地輕聲問道:“貝勒爺。”然後爬起來跪在地上道:“我額娘……”哽咽地她說不出下麵的話。努爾哈赤俯身向她道:“我沒有殺你額娘,我已經問清楚了,早在數月前,你額娘就病故了。”“病死了,我額娘死了,早就死了,額娘……”阿巴亥倒在地上哭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