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勝利的喜悅值的讓人們歡呼好長一陣子。騎寶馬,舞大刀,斬頭顱,讓這些貝勒爺們天天都有說不完的話。今日的筵席個個開懷暢飲,無拘無束。努爾哈赤見子侄個個出息,高興至極,又想到世子代善為人持重,性情寬柔,軍政之事都可獨擋一麵。更有孫子杜度、嶽讬、碩托,已長大成人,各有英武。想到這裏心中更是喜歡,欲喚代善前來同他就今後之事探討一番,讓他放開手腳打理各旗旗務。環視左右,卻未見代善在席,又想到宮禁執事令牌還放在大福晉富察袞代那裏,撇下眾人,獨自一人去了後宮。
至袞代寢宮,進門一看原來代善正在此處。二人見努爾哈赤進來,慌慌張張不知所措,袞代手中的那雙玉筷都不知何時滑落到地上去了,隻聽到“叮噹”一響,頓時成了幾截了。二人聽到聲響,這才回過神來向努爾哈赤問安:“大汗吉祥。”努爾哈赤收回眼光,甩開他二人,把目光投到桌上的一看,擺滿了碟碟碗碗,參湯鹿肉,熊掌鴉頸,一壺久年珍藏的美酒在案,兩把精雕細刻的龍鳳玉盞猶在他二人手中,好一桌精致的美餐。努爾哈赤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對著代善道:“我正到處找你。”
代善聽罷,心中慌的厲害,隨即離席道:“不知阿瑪有何吩咐?”
“我欲將這宮禁持事權交與你掌管,令牌在她這兒,卻想不到你竟先來了。”
代善用顫抖的聲音回道:“我們……我來……莾古爾泰……”
“去將令牌取出來交給代善。”
大福晉神色慌張,不敢正視努爾哈赤,急急從裏間取出令牌來。
代善知道阿瑪對他今日之舉大為反感,雖未與大福晉有苟且之事,但做為世子與大汗福晉對酒相酌已是越舉。但這樣的事又不好解釋,而且越描越黑,隻得跪地回道:“謝阿瑪栽培,謝大福晉。”
“宮禁執事,宮禁執事嘛,無疑宮圍之中所有侍衛受你調遣。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你心裏應該清楚,多說無益,望你以後做任何事先掂量掂量。”
“是,兒子謹記。”
“其實我都這把年紀,沒什麼可擔心的,就想弄清楚一件事。”努爾哈赤拍著代善的肩膀,語氣溫和。
代善低頭問道:“阿瑪所謂何事?”
努爾哈赤低頭附耳代善道:“哪天想清楚了,要取你阿瑪腦袋,不妨先告訴我一聲。”
代善聽罷嚇得驚倒在地,渾身濕了個底透,急急起身而道:“兒子不敢。”
“請你出去。”
“阿瑪,我……”
“出去。”
代善不敢再言,更不敢拿起那塊像火一樣燙手的宮禁執事令牌,連滾帶爬,向外亂竄。
努爾哈赤攆走了代善,終於將憤怒的眼光對在袞代身上。對著袞代就是一巴掌,同時一腳踢開身前的飯桌,指著地上的袞代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暗結小聯盟,又與代善勾搭,你嫌日子好過了,想我早點死啊。”
“大汗……”袞代向後移動著身子:“這是怎麼呢?”雙手撐在地上艱難的站起來。
“怎麼呢?”努爾哈赤怒道:“袞代,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你暗結聯盟想幹什麼?是不是準備來殺我啊。”言畢,又是一個耳光上前,再次將袞代推倒在地。
袞代目瞪口呆,難道就為了請代善吃了一頓飯。
“你是我的繼福晉,難道還不知足,還想反到天上去?幾個小福晉都招了,你竄掇幾個偏福晉,準備勾結代善,結成聯盟。你想幹什麼?是想除掉我,還是除掉這宮中的其他人。”
“大汗,不是這樣的,不是。”袞代抗辨道。
“夠了。你做了些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不用我說,今天本來想來此給你個警告,讓你收手。誰料想你會比我更著急,已經坐不住了,開始動起來了。”
袞代知道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隻是閉目哭泣。
“我封莾古爾泰為三貝勒,並讓他搬到宮外去住,怕他受你影響,弄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我恨有人算計,最恨我枕邊的人算計我。”
筵席上的興奮早在他雙腳踏進來的那一刻消失怠盡了,他恨年齡的逝去,更恨身邊人的背叛。他疲憊的朝這寢宮看了看,拖著沉重的腳步朝外邁了出去,對著外麵當班的奴才道:“把這兒關了,把這兒關了……”當夜,努爾哈赤在側福晉阿巴亥的寢宮胡亂的睡了。
汗王的後宮爭鬥還影響不到多爾袞和多鐸兄弟二人,他們的天空似乎是另外的。今兒聽說父汗出去了,自己也帶十餘騎溜了出去。多爾袞雪白的肌膚,著了一身白色旗裝馬褂,收拾的幹淨極了。多鐸也是白白胖胖,虎頭虎腦的,比多爾袞稍矮了一點,一身藍色旗裝顯得他更加敦實。聽說要出去騎馬,跟在多爾袞身後是又蹦又跳的。至中午時分,一行十多人早已四散開來。多爾袞騎了一上午的馬,腹中饑渴難耐,取下鞍上的奶酒,灌了好幾口,獨自坐在地上解乏。正食間,突聽旁邊馬兒嘶鳴起來,多爾袞立感事情不妙,彈地而起,一麵用雄鷹般的眼神注視著周邊的一切,一麵向馬旁緩緩靠近。他剛挪了兩步,馬兒又嘶鳴了一聲,原地不停地動晃。多爾袞扔下手中的牛肉袋子,左手做好準備隨時牽馬的手式,右手舉起來,一便隨時取背上的剛刀。他向馬兒注視的方向望去,好一叢幽深的雜草,壯如威武的雄兵,直如剛勁的毛竹。再定眼一看,隱隱可見頂頭的幾根草正搖晃不停,但又不曾看見有別的東西。他正牽住馬,可那馬兒又一個嘶鳴,前腿離地而起,在空中打了半個轉,多爾袞也被它掀的老高一頭栽在了地上。隻聽得多爾袞在地上叫了一聲:“哎喲。”等他在地上坐起來時,那馬兒早不知朝哪個方向跑了。再去看那深深草叢,原是一頭足有五百餘斤的大黑熊,怪道常言有‘虎背熊腰’四字,果然又壯又結實。那黑熊大概也是饑餓,惡狠狠地掰開草木,迎麵衝著多爾袞奔來。多爾袞一陣驚慌,濕透了衣背,慌忙起身去抓後背腰上的弓箭,一切還沒來的及,早被那竄過來的黑熊掀出了三米開外的地方。多爾袞手腳發抖,此時彎弓已不在手中,顧不得其它。還未立定,那熊又朝自己竄來。情急之下,隻得胡亂朝旁邊一滾,回頭再看那熊,已竄六米開外的地方。也難怪,那熊饑餓,使的全是莾勁,多爾袞身子瘦小靈活,算是賺了個機會,幸運的躲過了黑熊的這一撲。可那熊卻被他完全激怒了,又一次朝他惡狠狠的撲來,多爾袞還未完全站穩,便被那黑熊前掌當胸一下,再次將他掀翻。那熊雖說身子笨重,可它立即調轉頭來,向這邊撲過來了,多爾袞見熊撲向他的一刹那,緊緊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樹林中隻聽見“啊——”地一聲長叫,驚飛了林子中好多鳥兒。好一會兒多爾袞叫完了,回過神來了,發現自己仍站在地上,睜開雙眼一看,樹林依舊是原來的那片樹林,再看自己,頭上,臉上,身上鮮血淋淋,哪兒那麼多血?多爾袞用手將自己從上到下摸了個遍,除了胸口挨了那黑熊一掌,有明顯的傷痕外,身上的疼痛都是摔倒在地時的暗傷。左右環顧,回頭一看,原來那熊竟倒在了自己的身後,那血原是這黑熊的,仍有呼吸,隻是沒有動彈。多爾袞一看就怕,又慌忙拾起地上的剛刀,緊緊握在手中,趁著機會將那熊狠狠地捅了十餘刀。確定那黑熊死了,這是放下心來。想想剛才的過程,緊閉雙眼同時,他拔出了自己的剛刀,迎麵朝那熊捅去,正好捅在那熊的喉嚨上。這大概是以命相博的結果吧,差的就是最後那點兒勇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