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吳三桂剃發降清室
滿八旗飛越山海關
真是天數到了變化的時刻,多爾袞一路接授了洪承疇的建議,表麵答應吳三桂的請求,一到山海關腳下,立即按照自己的計劃部署。自領主力三萬至歡喜嶺欲正麵攻擊,其兄阿濟格領兩萬鐵騎自西水關出為左翼,預備突襲,其弟多鐸亦率兩萬鐵騎入右翼,自東水關出。到達當日便在一片石與敗遁的唐通部所遇,多爾袞一馬當先,衝殺於兩陣之間。一片石離山海關西城僅三十多裏,地勢險要,且山與山中間穿插河流。李自成本想得此險要之處,既能阻止吳三桂退往遼東與清軍會合,又可借此再圖山海關,易同反掌。可清軍萬餘鐵騎將唐通部殺得片甲不留,徹底斷了吳三桂與李自成的聯係。
李自成率眾趕到山海關,從西羅城外,北口到大海拉開一字形戰場。農民軍開始攻城,魚鱗相博,死後複進。看來這山海關李自成誌在必得。吳三桂雖是善戰驍勇之輩,也架不住二十萬的農民軍如此猛攻。才兩日,石河一線死傷慘烈,清廷多爾袞屢請不至,三桂心急如焚。孫文渙道:“那日將軍以南朝、北朝喻當今形勢,雖言裂地以酬為謝。但按如今形勢,大清攝政王坐陣關外,蓄勢待發,要的不隻是裂地酬謝,也是這山海關啊!那大清有坐擁天下之心,何容南北朝出現在此。”
吳三桂道:“我現已是這甕中之鱉,再無法碼與多爾袞相談。”這時軍報不斷,北翼城告急,西羅城再無堅守之力。吳三桂插刀在地道:“我既已跟李賊決烈,絕不做他階下之臣。多爾袞在哪兒?”
左右回道:“此時在威遠台。”
“好,好啊,帶我去見他。”
孫文渙忙止住吳三桂道:“將軍可要想好了。”
“現在還容我想別的嗎?”
堂弟吳槿道:“還是讓小弟代兄去一趟。”
孫文渙又道:“將軍聽末將把話說完,他多爾袞僅在離關城兩裏地的威遠台觀望這裏的一切。是因為他在等兩樣東西。”
三桂兄弟問道:“兩樣東西?”
文渙又道:“楊將軍、郭將軍及末將三番去請他來,他都是口應而人未至,為何?他要的是將軍您自此歸降清室,他可是大清的攝政王,他的才謀遠勝於他的兄弟們。還記得他當時叫楊將軍帶回來的那封書信嗎?‘伯若率眾來歸,必封以故土,晉為藩王,一則國仇得報,二則身家可保,世世子孫長享富貴,如山河之永也。’將軍,您的裂地以酬,他是不屑一顧,可他的故土封王,您現在可斷斷不能置之不理啊。”
吳三桂猶豫不決,吳槿道:“可他未必會兌現承諾。”
文渙又道:“這一點倒不至於,將軍母舅以及多位降清的漢官皆在大清當朝委以要職,或結為國親,清朝想的是坐擁天下。既有坐擁天下之心,多有大度容人之量。”吳三桂聽了孫文渙話,知道再不拿出主意,一切就晚了。
正欲踏馬向威遠台去,又接到父親手書,令其歸順李自成,楊坤道:“此非老軍門心意,乃李賊相逼所致也。”
吳三桂咬破手指,鮮血代墨回書:父既不能為忠臣,兒亦安能為孝子乎?兒與父決,請自今日。父早不圖,賊雖置父鼎俎旁以誘,三桂不顧也。
寫完即刻交與那人帶了回去。吳三桂卸下戰袍,化妝兵甲,親帶二百多名親兵,在炮火的掩護下,突圍出城,至威遠台見多爾袞。多爾袞得報吳三桂至,當即出迎,見吳三桂雖身穿兵勇凱甲,但身子修長,須發清明,眉眼如墨,握著一口大刀站於多爾袞麵前。多爾袞暗讚,果是將帥之人,問道:“即是來見本王,何用炮擊?”
三桂一聽,知眼前這位衣著不凡,麵目潔淨,似跟自己同歲的人便是大清攝政王。急忙拜道:“大明舊臣吳三桂見過大清攝政王殿下。”
“此等時刻,還請將軍回答本王,既約我來,何用炮擊?”
“非用炮擊王爺,那李賊圍我山海關數日,除南翼城麵對大海,其餘三麵被圍的水泄不通。我大軍突圍數次不成,隻得憑炮火,擊開血路東來以見王爺。”
多爾袞點頭道:“你說的情況本王都以知曉,今將軍前來是來搬救兵的嗎?”三桂默然不答。多爾袞知道吳三桂心思仍在動搖,朝著帳內喊道:“洪先生,您的老部下來了,出來跟他敘敘舊。”
隨著多爾袞的喊聲,吳三桂抬眼一看,隻見帳內走出一個人來,一身紫色大清朝服上繡麒麟,頭戴一頂簷邊圓形的黑色帽子,項上掛著一串朝珠,青色馬蹄袖口。吳三桂暗道:“天啊,要不是洪督師的胡須沒有變,幾乎認不出來了。”吳三桂還未向洪承疇問安,隻見洪承疇取下頭下的帽子,吳三桂更是一驚,隻見洪承疇半頭禿頂,後腦勺上頂著一根辮子。吳三桂知道,這洪承疇是在示意自己,若不剃發稱臣,多爾袞不會幫他。
須臾,洪承疇道:“吳將軍,你今來不與我攝政王盟誓必不可信。現闖賊兵重,況還有留在北京的大部兵馬,難道不怕嗎?不可不防啊。”
吳三桂聽罷乘勢道:“我倒不是畏懼李賊,若真畏懼,當初就不會斬其來使,傳檄文,募兵馬,討逆賊,誓與決裂。隻是我現所剩兵馬少止數千,則內不患寇,外猶可以東製遼沈,我何用借兵於此?今兵少固然,薙發亦決勝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