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三回
勸解不聽恭鵬出走
至死難瞑代善西歸
豪格在宗人府淒涼的死去,他的事情早像一陣涼風吹去,留下的是冷的讓人打顫的京城。
大病初愈的傅恭鵬被這無情歲月劃地一下子老去了十餘歲。聽說了豪格及豪格福晉的事,他本決定主動來見多爾袞,不曾想正好多爾袞找他,他右手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像是數著地上的青磚一樣踏進了多爾袞的書房。進來一見多爾袞正用筆勾劃著蒙古版圖,近身問道:“不知王爺找賤身來何事?”
“欸,傅先生,本王想讓蒙古重新組合,成為幾個大的版塊,便於管理,你以為如何?”
“王爺欲怎樣聯合?”本來經過豪格的事,傅恭鵬對多爾袞很失望,但現在他對仍然在問朝廷政務,又讓他重新燃起一絲希望。
多爾袞指著圖紙道:“長城以北,蒙古察哈爾合綏遠,阿拉善厄魯特旗合西北額濟納土爾筆特旗……”
不待他說完,傅恭鵬急打著手式張口阻道:“不可不可,賤身以為自直隸以西及西北蒙古諸部落越分散越好。蒙古有四十九旗,賤身以為,王爺應該以這四十九旗分散蒙古駐紮,賜爵封王,萬不可實行諸部大聯合。”
多爾袞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先生的意思是?”
“周以天子,分封諸候,推舉霸主,實則弱肉強食,春秋五霸,戰國七雄,皆霸主強大,天子虛設也。漢以家天下封劉姓諸王,然七王之亂戰大禍橫起,燃燒中原,後雖蕩平,然消耗國力久久難平。後又有梁王勢大,景帝更是左右防範,梁王病死,景帝立即將梁王所擁之地一分為五,五子皆封為王,才消去心頭隱患。後又有明封朱姓王,成祖據燕擁兵自立,起兵奪走建文江山。凡此種種,可見對待蒙古,不可聚,隻可散,漢主父偃推恩令,王爺大可一用。就拿察哈爾來說,若真與綏遠之地相合,那它可製承德,再往西宣化、大同、榆林、寧夏,長城以北重關要鎮皆在它的掌控之中。若對大清有窺測之心,其首領又精於兵道,我大清再多鐵騎也是防不勝防。”
多爾袞聽罷大笑道:“哈哈……先生之語本王豈能不知?先生一直病著,許久不曾說話,今聞先生病情好轉,故喚來一問,久不與先生談論天下事,想知其謀論斷是否還是一致,故此問爾。”恭鵬一臉惶恐之色,多爾袞的確不同了,這笑聲真有一個人的影子,那就像是三國時的曹孟德,即有雄心之誌,又懷奸詐之術,時時讓人琢磨不透。
多爾袞命人將圖紙收起,與恭鵬走至花廳用茶,多爾袞見恭鵬似有未盡之語,便問道:“先生似乎有話要講,難道難於啟口?”
恭鵬呷過兩口茶後,低著頭道:“昨日聞聽府上新添了位福晉,伺候地王爺如此爽快,不知是何方佳人。”
多爾袞一聽止住已送入口中的茶盞,暗道:“藏掖了半天,原是為豪格的事情。”沉默片刻後,佯笑道:“區區一女子何足道爾,以先生意思對這女子……”
恭鵬聽罷頓時毛骨悚然,起身賠罪道:“不敢,賤身乃病朽之人,此生不敢再有此心。隻是流言蜚語,實難入耳,望王爺自相斟酌,早止眾人口舌。”
多爾袞麵色難堪,放下茶杯,收起笑容道:“議論本王豈止今日,民間傳說怕是數不勝數,兩奪帝位,罷濟爾哈朗,禍害豪格,隻差沒有把這些事兒搬到戲台子上了。做與沒做議論相同,本王索性放開手腳。”
恭鵬拱手勸道:“皇上一天天長大,上有太後秉誠教導,下有臣子事事規勸,中有各位老師相教,況之前有您攝政王已輔好的路,為何不放開手腳讓皇上自己來打理他的大清天下。”多爾袞陰沉著臉望著恭鵬,等待他說完,恭鵬話已脫口,索性一說到底,又道:“賤身知道王爺擔心什麼,可曆代哪個輔王輔導皇上終生的?王爺擔心皇上撐不起大清的天下,實則不然,皇上天資聰明,必是一代聖主。王爺看不出皇上的優點來,一則皇上年紀小,二則多得您跟太後的照拂,百官大臣的勤勉。您是縱橫戎馬之人,可皇上亦是先帝血脈,太祖子孫,太祖十三副凱甲起兵,七大恨告天,太宗八歲持家,為汗稱帝,他們的血脈都不差到哪兒去。王爺有蕩平天下之能,為何不能有引退朝堂之心,以得萬世之榮,晚年快活。”
多爾袞控製著已在燃燒的血液,起身道:“本王經堂想起一個人寫的一首詩來‘從容待死與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張。’這是瞿式耜的絕命詩,本王最欣賞的是他這首詩的氣魄,也許本王做不了忠臣,但本王自改‘忠臣’二字為‘英雄’,千古英雄自主張,這才我多爾袞。想我千古之名幹什麼,若真想千古之名,本王何必還在這攝政之位,怎可盡心扶持一個孩子穩坐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