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最先突圍出了口袋陣,但是也不知道是他的運氣不好,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白安民帶著千餘人,在黑暗中橫衝直撞,竟然一頭撞進了孔彥舟的中軍大營。
黑甲軍去了衛州,但是孔彥舟畢竟是一軍主將,身邊自然留有不少人,而布置口袋陣的士兵又是從衛州、新安等地增援而來,駐守新鄉的五千金軍精銳卻是一個沒動。而隨著白安民的突然闖入,就像是一隻蟲子撞進了蟻群,金軍蜂擁而至!
大戰來的十分突然,宋軍本就逃的惶惶如喪家之犬,再無任何反抗或者戰力可言,頓時亂成了一鍋粥。白安民怒吼連連,想要組織反抗,但是怒吼聲卻是被驚恐慘叫聲覆蓋,根本沒有傳出去多遠。
一千多名宋軍,隻有百餘名圍在白安民身邊,組成陣型,其餘人全部散亂各處,徹底暴露在金軍的攻擊範圍。
原本,王彥麾下的士兵本不至於如此不堪。
隻不過短短數天下來,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曾經熟悉的人,如今卻不知道成為何處的屍骨腐肉。
生死存亡,在戰場的高壓環境下沒有人有空閑的時間去害怕。但是下了戰場,所有的恐懼如潮水卷來,飄搖如驚濤之中的小舟,這種衝擊,早已經衝垮了士兵們的心防。
王彥下令突圍,白安民帶著他們突圍,為了活命,他們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
本以為逃出生天,卻不料驟遇強敵,眼看金軍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火把如同夏夜繁星般密集,在這種強烈的恐懼支配下,宋軍不戰自潰。
“咻咻咻——”
利器破空之音。
黑暗中,不知箭矢數量、來向,隻能看見宋軍如同被狂風拂倒的麥穗,瞬間倒空一大片。
“殺——”
白安民大吼一聲,帶領身邊百餘人馬殺向了金軍。然而,這種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帶來的戰鬥力,卻像是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哪怕是被白安民重新組織起來反抗的宋軍,卸下那口氣之後,便再也無力回天,隻剩下最後歇斯底裏的瘋狂——僅剩為數不多的宋軍炸營了!
戰場的炸營和軍營中的炸營沒什麼區別,所有人的意識之中,除了自己之外隻剩下了敵人。
宋軍手中的長刀砍在了金軍身上,同樣也砍在了自己的袍澤身上。
白安民身邊的人一個個的倒下,被自己的袍澤割斷了脖子,砍斷了手腳,刺穿了胸膛,還有白安民的堂弟,狂叫著揮刀砍向白安民,然後被白安民一刀砍翻,至死都在驚恐而狠厲的喊殺,未曾有片刻清醒。
白安民怒吼連連,揮刀從宋軍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然後絕然的殺進了金軍的軍陣之中!
箭矢在他身邊掠過,長刀從他眼角斬落,身後的慘叫聲一直未曾停歇,隻是漸漸變弱。
最後,白安民都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以及似乎要突破胸膛的心跳。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現在,他唯一的念頭便是殺敵——殺一個不賠,殺兩個是賺!
白安民已經心存死誌,隻是,在這個念頭之外,白安民卻一直在想著一件事情,如果他沒有突圍,如果他現在還跟在將軍身邊,即便是死,是不是也比現在更加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