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語中帶刺。弄玉憤然，明知事有蹊蹺，可周姨娘把國公爺給抬了出來，也不敢再說話。
“百八十板？”石榴嚇得使勁揉著袖子，心說幸好小姐這麼快趕來，不然陽媽媽這回可保不住了。這會子，大概還沒行刑吧？否則，豈不是要了陽媽媽的命！
周姨娘話裏的意思分明是——即便陽媽媽是邀月小築的人，她也能去提人，說上天，也是國公的令。
“陽媽媽如何會撲殺虎妞？”慕晞冷然：“她是個老實人，哺養了兩個主子也從不僭越。”
“一應的證人都有，孫小姐莫要顛倒黑白。”周姨娘笑笑，像是完全聽不進慕晞暗諷她的“僭越”。“至於那仆婦的錯失，稍候我自會向夫人領罰。”
慕晞自來受寵，身份更是隻比皇親略差一籌——皇後嫡親外甥女，王家嫡外孫女，國公嫡長外孫女。莫說一個姨娘的院子，便是皇宮也自闖得。依了她以往的性子，哪會與姨娘打言語機鋒，一早便搶了陽媽媽，稍帶將周姨娘給罰了。
隻是，如今的她顧慮重重。祖父西征若歸，見周姨娘無故有恙，豈不是對長房心寒？二房的對這公爺世子位可是眼熱得很。
弄玉悄悄拉了拉慕晞的衣袖。
慕晞蹙眉，邁開步子就往屋裏去了。弄玉直跺腳，生怕慕晞看不清這長房與二房的齟齬。
周姨娘眉開眼笑的跟了上去。
屋裏，陽媽媽跪著。她隻穿著縞素的中衣，頭發散亂，擋著臉。
慕晞兩步走進，顫著聲：“奶娘。”伸手撩開淩亂的發，陽媽媽昔日白淨肉肉的臉，腫脹得像個包子。幾道掌印清晰，紅紅紫紫青青，五色繽紛。
陽媽媽垂頭，聲音低沉：“小姐……”帶了幾絲哭腔。
周姨娘抱著手，把主仆三人的表情全看進眼裏，越發笑意盈盈。端敏瞅著周姨娘，伸手拉拉周姨娘的衣袖，額頭見汗。
慕晞抬眼，狠狠地盯住周姨娘。四下裏有微微春風，拂得玄關處珠玉簾子“鈴鈴”作響。
石榴正站在慕晞近前，冷不丁的打了個顫。弄玉先是被慕晞森然的眼神震得一愣，繼而向著屋處偷瞄——夫人怎麼還沒來？小姐莫不是要發飆？要真把周姨娘弄出個好歹來，夫人怪罪下來，自己還不得陪了周姨娘？
弄玉湊到石榴耳邊，輕聲且堅決：“待會兒小姐要發怒，可別管什麼頂撞不頂撞的，先把
小姐攔了！”
周姨娘正要開口，端敏忙接口：“陽媽媽哺育兩個主子，姨娘雖逮了她，到底還是顧惜著她的身子。”明明不過七歲的小人，哪會有這樣狠戾的眼神？這孫小姐竟像是從惡淵裏爬上來的猛獸，把她這個見慣勾心鬥角的成人都壓得無法呼吸。
端敏猛然打了個抖，不自禁地聲音漸弱。原來，周姨娘竟狠狠地掐住端敏的手心，尖銳的指甲入肉。
慕晞勾勾手。
石榴雖然緊張，到底還是活泛靈活，忙“吱吱咯咯”地拉動一張暗紅漆的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