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風隻當慕晞是委屈，將慕晞的小手往前一送，小手指指著上前的點點血漬：“祖父、父親，你們看到了吧！這是婉兒妹妹紮的！虧妹妹還給婉兒妹妹準備了禮物！”
慕天看罷，眼睛閉著。
慕醒虯則是拿手指虛點著慕天的頭，半晌說不出話來。
“婉兒為何要紮你的手？”慕天心疼而惱怒。
慕晞靜靜地站著，咬著下唇，不開一言。
“還不是因為先頭大廳裏，有人拿母親說事兒，詆毀我們國公府後宅不寧！妹妹為了表示我們府裏並不是外人想的那樣，拉了婉兒妹妹的手，與婉兒妹妹親近。”慕風忿忿。
“不可能！”慕天心下惱火。自他看到慕晞小手手心中的血漬，就知道他一直抱著愧疚之心，真心對待的慕婉，是真狠毒！
他說“不可能”，倒並不是不相信慕風的話，而是不願去相信，他的女兒，會希望看到外人對國公府有嘲諷之心！
慕風氣極，一反平常不合年紀的穩重，抬頭直視慕天的眼睛，吼了句：“婉兒妹妹才進府！父親不過喝了幾次婉兒妹妹煮的湯，就忘了妹妹對你的依賴與尊敬！事實就在眼前，您還置疑我的話！”
慕天怔怔地看著慕風，半晌後抬起掌，“啪”一聲，重重打在慕風臉上：“你！你像個什麼樣子！？居然敢頂撞為父！”
這一掌打得慕風連連後退，直到撞到慕晞身上，這才勉強站起身子。
小小的少年，捂著臉，站得筆直，心中一點兒也沒有痛苦，反倒是極清爽地扶著更小的妹妹站直，看著妹妹，語氣溫柔得幾乎要化得出水來：“妹妹，撞疼你了沒有？”
妹妹，這一次，哥哥總算是為你做了什麼了！再不是像前次那樣，看著你中了安樂長公主的媚毒，無力可施！
鼻子又開始酸澀，慕晞仰頭，阻止淚水的掉落。她伸手，摟過慕風，搖著腦袋：“我不疼，哥哥疼不疼？”
“不疼……”執拗的慕風，嘴裏這樣說著，心中卻一幕幕地想起，這些年來，因擔著國公嫡長孫名頭，而毫無樂趣、倍受苛待的童年……臉上的痛，心中的痛歪七扭八地絞在一起……
慕晞忍不住開始嚎啕起來，邊哭，邊緊緊擁抱著慕風。
感覺眼淚和鼻涕在自己肩頭處漾開，濕濕的，冷冷的……慕風再也端不住，也抱著慕晞小聲地泣……
“且讓我哭哭吧！祖父、父親、母親，你們說的，我都記著——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我真有些忍不了啦！”慕風抽泣著，趴在慕晞肩頭，小聲喃喃。
慕天猶自怔愣著，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長滿厚繭的手——那一掌的力度，他自己心中清楚得很。若不是兒子從小習武……換做是晞兒或者婉兒受這一掌，鐵定會被打得在地上滾個兩圈，嘴角溢血不可……
現下聽得一雙幼小的兒女抱頭痛苦，慕天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恨不得在自個兒的臉上，也扇上一巴掌！他想著，怎麼能這麼混帳呢？拿自己的火氣，宣泄到十歲的孩子身上！而且，這孩子，可是他最疼愛的，他的第一個孩子！
尤記得，他第一次做父親的心情——不是那種喜極而泣，不是那種激動複雜，而是仿佛在看到風兒的第一眼，就似乎與風兒似曾相似；在看到風兒的第一眼，便知道，他這一生，當真幸福……
“風兒，晞兒，為父……”慕天訥訥，天生不善言辭的他，竟有些開不了口。
慕醒虯上前兩步，端著臉，怒罵一聲：“慕天，你與為父的滾出去！”
頓了頓，彎下身子將一雙孫兒摟到懷裏，皺著剛勁濃烈的粗黑眉頭：“莫哭。祖父等會兒教訓你們父親！”
這一番安慰，倒讓慕晞和慕天越發哭得厲害。
慕天抬著迷蒙的眼睛，抽抽巴巴地道：“祖父，不怪父親，是孫兒自個兒的錯。孫兒作為國公府的嫡長孫，千不該萬不該不知禮數……”
慕醒虯哪會哄孩子，眼下慌了手腳，氣得瞪一眼仍自呆呆的慕天，許久不曾罵人的話也脫口而出：“小兔崽子，還不去請了你媳婦進來！再把婉兒給帶進來！”
“哦。”慕天內疚地看了眼抱頭哭個不停的兩個孩子，深吸口氣。深深看了眼打人的右手，再舉高左手，狠狠地打在右手上。
慕醒虯又喚：“弄彩，紅桃，還不進來！”
石榴因著嘴巴伶俐，一早被打發去了招待客人。又因著主子身邊，不能沒有丫頭伺候，所以隻紅桃一個人跟著慕晞。而弄彩，自是跟著慕天的。
紅桃先前跟慕晞進內廳裏，得到慕晞的嚴令，要將外人一律攔在屋外。她先是攔了慕婉身邊的石清，又攔了慕天身邊的弄彩，眼下正百無聊賴地與弄彩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