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說書先生慢慢喝了口水,聲音變得低沉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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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是孫員外六十大壽的日子。
孫員外的三個姑爺女兒帶著一幫外孫,幾日前就陸續回了門,早早開始給他準備六十大壽的事宜。
這幾日,多了幾個外孫給他請安,孫員外心情格外的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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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大壽是件大事,在這個饑荒戰火疫病綿延不絕的年代,活過六十歲對很多人來說隻是一種奢望,一般田頭百姓,活過五十的至多不超過一半。
江湖人物活過六十的也不算多,習武固然能強身健體,但江湖武林的恩怨仇殺,卻比饑荒戰火疫病更為可怕,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行走免不了恩恩怨怨,任你體壯如牛身強如虎,也難躲過恩怨情仇的明槍暗箭。
孫員外能活到今天他自己也以為是個奇跡,幾十年的暗影江湖他已記不清多少次與死神擦肩,所以他特別珍惜。
事實上,他曾經以為自己活不過四十歲,畢竟就他所知,活過四十的殺手實在是少之又少。
所以,在他過完四十歲生日之後,他轉身成為孫大善人,絲毫不吝嗇銀錢,荒年捐衣施粥,豐年修橋補路,為自己也為子孫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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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口神斷的突兀現身,破壞了這些日子外孫們帶來的暢快,孫員外感覺很憤怒,也有一些疑惑。
鐵口神斷的武功,明顯比他強上一籌,在他看來,整個江南武林,除了定海盟莫盟主,其他人都不是這個算命先生的對手。
在當時,正麵交手,他雖然不及,但有隨從幫忙牽扯一下的話,他帶傷而退應該不成問題,但如果鐵口神斷突然襲擊他的話,他幾乎沒什麼把握能保住性命。
但為何這個突兀而來的算命先生隻是輕描淡寫的說幾句話就走,甚至對他的攻擊也隻是騰挪躲閃並不還手,隻是在他言語刺激下對了一掌就走。
並且,近幾十年來,江湖上從沒聽過有這麼一個人物。
如果說是仇家上門,那時他身邊隻帶了兩個武功稀鬆的隨從,應該是個很好的機會。
在杭州城內,再要有這樣的機會幾乎是不可能,隨時一呼,他就能招來一批幫手。
這個鐵口神斷的作為,到底為何?孫員外很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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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歸疑惑。六十大壽還是得辦。
孫員外的六十大壽,並未受什麼影響,一切按部就班的在作著準備。孫員外靈隱寺歸來沒再露麵,隻是孫府的戒備強了很多,不時有人進出孫員外呆的屋子,低聲交談幾句,匆匆來去。
三天時間轉眼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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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一戌時。
天色已黑,孫府內熱鬧非凡,大門外就能聽到裏麵的喧囂。
孫員外的兒女親家江湖朋友,很多都提前到來。正屋前的院子內,擺了十幾桌酒席,外地的親朋,多年難得一見,這時候,忙著互相敬酒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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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有吟誦聲遠遠隨風傳來:
“善-惡-到-頭----終-有-報
一-時-僥-幸----君-莫-笑
天-地-輪-回----有-公-道
因-果-報-應----誰-可-逃”
“善-惡-到-頭----終-有-報
一-時-僥-幸----君-莫-笑
天-地-輪-回----有-公-道
因-果-報-應----誰-可-逃”
聽聲音有二人輪流高聲吟誦,一人聲音高亢嘹亮,一人聲音低沉有力。
在孫府一眾人聽來,吟誦聲由遠及近,初時吟誦者似乎在半裏之外,片刻間,吟誦者似乎已到孫府門前。
孫員外驟然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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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誦聲停。
院子東邊圍牆上,兩道身影飄然而現。
掛在樹上“氣死風燈”透過枝葉,隱約照出來人的身形。
一人身高六尺,高高瘦瘦,麵白如粉,身著白衣,頭戴白色高帽,高帽之上,隱約有幾個字,手持白色哭喪棒;全身都是白色,隻有間或吐出來的長舌頭是鮮紅色的,竟是傳說中的白無常裝扮。
一人身高四尺,矮矮胖胖,黑長衫,黑高帽,嘴巴一直張著沒見閉合,手持黑色哭喪棒,高帽上也寫著幾個字,儼然是傳說中的黑無常。
望著圍牆上的兩人,孫府眾人一時都目瞪口呆,相互張望說不出話,滿場靜寂。
此時有風吹過,樹葉隨風搖曳,燈光仿佛也隨風擺動,隱隱約約照著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廋,白生生黑漆漆的兩道身影,忽明忽暗,忽隱忽現,透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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