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三炮走得很快,駱芸兒氣喘籲籲地跟在身後。鮮血順著駱庚生的口、鼻和頭顱身體肆意橫流,使得兩人都被完全沾染,有的地方甚至已經開始凝結。
“忍一忍,忍一忍,馬上就到了。”駱三炮不斷地喊:“千萬別睡,前麵就是醫館。”街上的行人都扭頭張望,有幾個好奇的甚至跟了過來,想要看看到底出了什麼情況。
駱三炮好打架,隔三岔五就會受點傷,所以和醫館張大夫已經混得很熟。還沒進屋就大聲嚷嚷起來:“張大夫,快來看看,我爺爺受傷了。”
這張大夫是個快七十歲的老頭,眼睛都有些發花了。看到這鮮血淋漓的兩個人先是嚇了一跳,湊近一看,臉色都變掉了。趕緊讓駱三炮將老車夫放到長木塌上,給他清洗上藥。忙活好一陣,駱庚生的臉色更加蒼白了,甚至泛出金紫色。張大夫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無奈地搖頭歎息:“小子,你爺爺受的是內傷,而且很重很重,我老頭子沒這個本事,我勸你還是盡快到朝樂去吧,城裏的醫生可能會有辦法。”
“張大夫,求求你幫幫忙。”芸兒雙手拽住張大夫的袖子,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張大夫歎口氣:“小姑娘快鬆手,不是我老頭子不幫忙,你們現在趕去城裏,你爺爺或許還有點機會,晚了神仙都救不了他。”
駱三炮一咬牙,彎腰抱起駱庚生,頭也不回地對芸兒說道:“芸兒你跟緊我,我去六嬸那裏,請六叔送我們一程。”
六叔和駱庚生同住一個弄堂,也同在杜牧車行做事,兩人已經幾十年的交情,看到駱庚生的樣子,幾乎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駱三炮的請求。從小偏癱的六嬸靠在門邊,抖抖索索地從懷裏拿出一些零錢,讓他們在路上花。
從高柳鎮到省城朝樂,雖然隻有一百多裏遠,但是道路坑坑窪窪非常難行。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到城門口,由於走得匆忙,沒有辦理路引,在門口和士兵糾纏了好一陣,最後還是一個老兵看到他們老的老小的小,的確不像壞人,才破例放他們進城。結果一進城便迷失在朝樂鱗次櫛比的繁華道路上。
駱三炮跳下馬車,向路邊兩個人問清了附近醫館的方向,一行人匆匆趕了過去。
這一次坐堂的是個胖胖的中年人,死魚眼一翻,看了看身上包滿紗布的駱庚生,然後伸出又短又粗的手掌:“一百冰封幣。”
冰封幣是冰封大陸的通用錢幣,六叔有些著急:“你這個年輕人,還沒看病怎麼就先要錢了?”
胖大夫一哼:“一百冰封幣是押金,多退少補,沒錢滾蛋。”
一百冰封幣相當於普通人幾年的收入了,駱三炮掏出錢袋,裏麵隻有些散碎的零錢,他幾乎是在低聲哀求:“叔叔,我爺爺受傷了,我隻有這麼多錢,求求你行行好幫幫忙,錢我可以慢慢還你。”
胖大夫眼睛一翻,指著駱三炮怒斥道:“你這窮孩子,當我這裏是善堂啊?滾滾滾,別妨礙我做生意。”
駱芸兒跪在地上,拉著胖大夫的袖子,被胖大夫一把掀翻在地,戟指怒罵:“你跪吧,你看看這老家夥能不能拖,拖得越久,死得越快。”
從胖大夫處出來,接連又到了兩家醫館,結果如出一轍。駱三炮神色黯然地對六叔說道:“六叔,你回去吧,家裏還有一大家人要你照顧,我們再碰碰運氣。”
“可是你們兩個孩子,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六叔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沒事,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我會照顧妹妹的。”駱三炮說的很決絕,六叔家的情況讓他無法在城裏久待,可是看著氣息奄奄的駱庚生,他還想搏最後一次機會。
六叔的馬車已經出城很久,駱三炮抱著駱庚生開始冰冷發硬的身體,心中黯然。城裏人天性的冷漠最終讓他失去了自己家人,這一刻,整個世界都是灰暗的。
找了塊無人的荒地草草把駱庚生給安葬了,駱三炮帶著駱芸兒在大街上晃蕩。他不想回高柳鎮,在那裏唯一的親人已經離他而去,他要在這冰冷的世界站住腳,活出個人樣來。
兜裏的零錢隻夠吃飯,兩人在街邊買了餅子,開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吃過東西後駱三炮開始找事情做,他一連去了幾家車馬行,別人看他這個半大小子,結果都把他給趕了出來。
此時已經入夜,雖然還是六月,但冰封大陸依然涼意習習。兩人蹲在一個突出的屋簷下,緊緊靠在一起。
“三哥,我餓。”駱芸兒眼睛看著天上閃爍的星辰,稚氣的眼睛裏帶著悲傷,嘴裏低聲地呢喃。
駱三炮從包袱中取出一個餅子,撕了一半給芸兒,看了看,又把另外一半給包了起來。其實他自己現在也餓得肚子咕咕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