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矮胖的中年女人坐在磨坊邊說著什麼,不時做出誇張大笑的表情,一個小姑娘羞澀地從屋子裏麵捂著臉跑了出去,似乎不屑於參與她們的討論。
一個微微有些駝背的精瘦老者趕著一輛馬車在深深的積雪中迎麵而來,手中提著一個有些油膩破舊的小包,露出蔥油餅的一角,他似乎顯得很開心,正舒展開滿是皺紋的臉頰,嘴裏不斷地喊著什麼。
他悚然一驚:這些畫麵來自哪裏?為什麼會覺得心悸,覺得難過?
“哈哈,抓住你了,看你還往哪兒跑。”一根藤草用它的身子絆住了他的腿,笨拙地想把他給完全捆在。他剛剛在想事情,大意之下失了神。
眼前是一大片藤草,它們已經摩拳擦掌,準備把自己的獵物收入囊中。
“怎麼辦怎麼辦?真是太不小心了。”他手忙腳亂地亂踢亂蹬,藤草們數量雖多,可實在是太笨拙了,它們受製於自己的寄主,無法做出想要的動作,而他卻是那樣自由。一棵藤草的影子剛剛搭上他的小腿,被他的手拽住使勁拉扯,藤草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另一根藤草趁機搭上他的手腕,他幹脆低頭,一口將它生生咬斷。藤草們的慘叫不斷飄蕩在夜風中,他們畏懼了,顫抖了。
“魔鬼,他是魔鬼。”一棵藤草的影子蜷縮起來,瑟瑟發抖。
一大片影子都開始畏懼收縮。
他驕傲地昂起頭,踢開身邊的兩個影子,順著山間道路遊像前方。
沒錯,是遊向遠方,因為這是影子的世界,一個被眾神遺失的世界,既不屬於二維世界,同樣不屬於三維空間,或者說,這是三維延展二維世界,傳說中卻沒有證實過的二點五維。
走出山林,外麵的世界豁然開朗,漫天的繁星,映照著這個寒冷的世界。
這是哪裏?何年?何月?
他努力地回想,腦袋都想痛了。
痛?影子的腦袋會痛,這未免太過不真實,連他自己都想笑。
靈感並未不期而至,腦海中僅有的幾個雜亂碎片都被翻閱過了,找不到任何的相關信息,頹喪的情緒又重新占據了全部心靈。
他不清楚影子們所說的寄主是什麼意思,但是從它們的言行中能感覺到自己的與眾不同。或許就是走散的一個朋友,一個家人,可是朋友和家人又是什麼概念?
他們處在不同的世界,他們走著不同的路,他們沒有任何的交集,哪怕是留下一句簡單的話,做出一個微弱的記號也行。他們隻能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中盲目尋找,直到彼此精力耗盡,甚至完全消亡。
他突然有些後悔,為什麼要離開那個地方。因為恐懼,因為茫然,他匆匆地逃離了那片黑暗,可是現在回想,自己或許犯下了無法彌補的錯誤,隻有在他離開的那個地方他們才最有可能再相逢。
可是為何我的記憶中卻從來不曾有過這樣一個人?或許我本來與他們就不同,從來就隻有自己一個,那麼我又何必去四處找尋?
怎麼辦怎麼辦?他茫然望天,那璀璨的星空卻並未標注有任何答案。
“喂,怪物。”說話的是一棵楊樹的影子,在夜空中身形拉得老長老長,將一大片絨草都覆蓋在了自己的身下,驕傲得像一個得勝歸來的將軍。
他沒有理會,因為他還沒有意識到這是在叫他,即便意識到了心裏也是本能地拒絕這個稱呼。他可不認為自己是個怪物,他是人,人可是萬物之靈。
“喂,怪物。我和你說話呢。”楊樹的影子還是那麼高傲無理。不過這一次他確定對方是在和自己說話了,沒好氣的回答:“我不叫怪物,我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