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奇珍深吸一口氣,停下腳步,拔出腰間短劍斜指那魔頭。
那魔頭見顧奇珍如此情狀,竟笑了起來。
這一笑之下,似是牽動了傷口,疼得那魔頭又是一聲呻吟。
那魔頭竟似看透了顧奇珍的心思:“怕我奪舍?一二十歲了也就區區一個辟穀期巔峰。就你這資質,送我奪舍都不要!”
顧奇珍聞言,心下一鬆,接著又是一酸。
這資質,連垂死的魔頭都不屑奪舍。顧奇珍從鼻子裏笑了一聲,轉身就要離去。
身後響起那魔頭的聲音:“化湖真的沒有捷徑嗎?你願做一輩子的辟穀巔峰嗎?”
話不多,卻直擊要害。
沒有哪個修士願意一輩子停留在辟穀期,顧奇珍也不例外。化湖有沒有捷徑,也是他這幾年經常思考的一件事情,至今仍沒有答案。
魔頭的話無疑是在說化湖是有捷徑的。
顧奇珍剛要邁出的腳步停了下來,但仍未轉身。
“若是穿了魔門衣服就一定是魔頭,那滿口仁義道德之人就一定是聖賢了?”那魔頭繼續發問。
顧奇珍自幼就很聰明,修煉之餘也讀過不少書,經史子集、詩詞歌賦都有涉獵,對古往今來那些巨奸大惡之輩也知道不少,自是明白滿口仁義道德之人不乏男盜女娼之徒。
顧奇珍緩緩轉回身子,盯著那魔頭,一言不發。他知道那魔頭一定還有話說。
果然,那魔頭又問:“名門正派是否全是正人君子?魔門邪宗是否全是奸佞小人?”
顧奇珍搖了搖頭,表示並不全是,接著覺得不妥,急忙補充:“名門正派雖然也有害群之馬,但大多是正人君子。魔門邪宗難免有正直之人,但免不了要做傷天害理之事。”
“果然是頭強驢。”魔頭嘿嘿一笑:“何為名門正派?何為魔門邪宗?”
顧奇珍不假思索:“行俠仗義、救死扶傷的宗門就是名門正派,恃強淩弱、荼毒生靈的宗門就是魔門邪宗。”
魔頭又問:“翰皇門豈非名門正派?明月教豈非魔門邪宗?”
翰皇門曾是中原最強大的名門正派,遠勝當時的璿天宗;明月教是西方大漠的一個宗門,據說專門吸納江洋大盜、正派棄徒,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然而,三百年前海外十三宗門聯手進攻中原時,翰皇門一戰失利即俯首稱臣,被十三宗門聯盟驅使著攻伐中原宗門、搶掠中原百姓,使中原瀕於淪亡之境。
璿天宗等眾多宗門雖奮力抗爭,終是力有不逮,幸得明月教率大漠宗門萬裏馳援,苦戰八年,才擊敗十三宗門聯盟,將其趕回海外。
此戰之後,翰皇門日漸衰敗,不出十年就以消亡告終;璿天宗取代翰皇門成為中原修真宗門執牛耳者;明月教不僅在大漠的地位更加尊崇,在中原的聲望也直追璿天宗。
誰是正派?誰是邪教?
顧奇珍一時語塞。
那魔頭好像早已料到顧奇珍回答不出:“我是凝血宗的韋應蘇,也就是你們名門正派眼中的邪魔外道。”
凝血宗正如韋應蘇所說,是一個魔門,也在中原地區,沒有璿天宗這般強盛,但也不算弱。
顧奇珍將韋應蘇的這句話和先前的話聯係起來,認為他接下來肯定要說“救與不救你自己看”之類的話。
誰知韋應蘇卻道:“我在與人爭鬥時受了致命傷,無藥可救。拚命飛遁,想要將一件重要物事交給東北老家的侄子。哪知這傷勢實在太重,來到此地已是再難支撐。”
“你若是承諾幫我將這物事交給我侄子,我送你一個化湖的機緣。”可能是對死亡有了充分的準備,韋應蘇竟露出了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