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數息,虯髯少年仍然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真的死了。
門內的年輕人們,除了顧奇珍之外,都是各自宗門多年以來著力栽培的年輕俊彥,縱然經曆過一些腥風血雨,絕大多數情況下也都是敵人流血,極少見到自己的同門或是朋友流血,更不用說當場戰死。
“潘泰!”林烈與簡俊帶著哭腔喊道。
藍嵐沒有喊,但一雙美目裏已經溢出了淚水。
顧奇珍沒有哭,也沒有喊,隻是在棋盤前的右手與緊緊握著的左拳都有些顫抖。
那個魁梧蒙麵人的眼神也凝重了起來。
他似乎也對伏在地上的紫曜門年輕弟子領袖的生死也很重視,甚至彎下了腰,想要細細查看。
這個時候,虯髯少年的手突然又動了。
但不是那種潛於九淵之下後又動於九天之上的動,而是蠕動的動。
虯髯少年的手蠕動著抓向魁梧蒙麵人的褲腳。
作為半步混宇修士,魁梧蒙麵人不管有沒有防著這一手,都不會讓這隻蠕動的手沾到邊。
雖然虯髯少年一抓之下落空,但起碼讓在場之人看到他還活著。
活著就好。
門內的年輕人們都鬆了一口氣,顧奇珍的雙手也已不再顫抖。
虯髯少年抬起頭,第一眼便看到門內年輕朋友們憂慮與開心交織混雜在一起的表情。
“放心,他不會殺我的。”他咧了咧嘴,像是在笑:“因為他怕我師父。”
虯髯少年口中所說的他,當然就是魁梧的蒙麵人。
門內的年輕人們盡管此前就已經隱約猜出了眼前兩名蒙麵人的身份,卻不知道對方在那個“為了天下宗門的傳承”執念下會做得有多徹、多絕,因而對虯髯少年的安危並沒有什麼把握。此時,看到虯髯少年仍然活著,又聽到這句話,才算徹底放下心來。
他們對虯髯少年的安危放心之後,對自己的安危也就放心了。
虯髯少年並無大礙,肥大長老也已經被簡俊半拖半抱地弄到了顧奇珍身旁,可以開啟陣法了。
那道劍光縱橫的陣法開啟之後,誰能踏入一步?
顧奇珍右手食指在牆壁上的榧木棋盤上輕輕一點,雷光便毫無征兆地出現,而且瞬間布滿了整個房間。
雷光實際上是劍光。
一兩道劍光並不可怕,十數道劍光也傷害不到半步混宇修士,但千萬道劍光聚集在一起,就足以給任何人帶來創傷——除非他是真正的混宇修士。
如今是末法時代,三百年來無一人飛升,也就是說無一人修至混宇。
就算混宇修士,又能如何?璿天宗的那位老人家,早在三百年前就是混宇修士了,如今不也是隻能枯守宗門麼?
魁梧的蒙麵人是半步混宇修士,而且此時一腳門裏、一腳門外,處於門內的那條腿自然也就不可避免地要受到這些劍光的傷害。
一道道劍光如雨點般密密麻麻落在他的腿上,將黑色的褲子割出無數條口子,在腿上留下無數道傷口,他的腿上流出無數滴鮮血。
魁梧的蒙麵人微微蹙眉,然後將腿撤回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