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紀如璟好似就忙了起來。宋亦南每日倚在窗前望著日顯蕭索的樹枝不知在想些什麼。宋淡每日陪他待在屋裏,本想勸他出外走走,一想外麵冷瑟不比南方也隻能作罷。
“宋淡。”傍晚,宋亦南在窗前坐了半晌,才啞著嗓子喚道。宋淡急忙上前,才發現宋亦南臉上潮紅,“公子發熱了。”“無妨,”宋亦南擺擺手,“給我煮碗薑湯就好。”
畢竟從南方剛來北方,即使喝了薑湯,宋亦南依然在當晚病倒了。
紀如璟正棲在周嘉賜房裏,聽了宋淡慌亂地話,當下臉一寒,連外衣都來不及穿就跑了出去。周嘉賜還在床上坐著,燭火明明滅滅照不見他的神情,半晌幾滴水珠落在錦被上緩緩暈開。
宋亦南這一病來勢洶洶。連月來心情抑鬱又水土不服,吹了多日的寒氣後一下子隱忍爆發。
宋亦南額頭滾燙,燒的連眼睛都睜不開,隻覺得身邊人聲鼎沸,吵得他頭疼欲裂。他心下一委屈,張口就哭喊起來:“如璟,如璟,讓他們走,讓他們都走,如璟……”
紀如璟與大夫叮囑什麼,聽見這喊聲怔了怔,反應過來連忙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細細吻著,“亦南,亦南,我在這,我讓他們都走。”轉頭吩咐道,“你們都出去。紀濃,再按薛大夫的藥方熬碗藥。端一盤蜜餞來,亦南吃不得苦味。”
紀濃點點頭,一邊往外走又止不住心裏冒酸氣,王爺待他還真是好,人家昨晚喊了一夜的可不是您,今日竟為了他不上朝巴巴地往前湊。
話雖如此,紀濃還是親自盯著人熬了藥。他是王爺身邊的小廝,更是被冠了紀姓的,庶出小姐公子也要給三分臉麵,本隻吩咐一聲就行的,但因著紀如璟對宋亦南的在意,雖沒親自動手,也緊盯著熬完了藥親自端過去。
紀府一眾下人不禁暗自揣摩這位側君的身份。
紀濃端過藥來見紀如璟坐在床邊怔怔地望著宋亦南又迷迷糊糊睡過去的臉旁出神。“王爺,藥熬好了。”
紀如璟隻是出神地望著宋亦南,半晌怔怔出聲,“紀濃,你看亦南是不是瘦了許多。”
雖是問句,其實已含了肯定。
“怪我。”紀如璟輕歎一口氣,“我不該跟他置氣。他初來京中,定是有許多不適應的。”
紀濃看著紀如璟臉上懊喪的神情,心中不忍,開口安慰道:“王爺剛襲王位,自是有許多事情要忙的。”
“不是的,”紀如璟搖頭,垂眼看著宋亦南骨節分明的手指,“好多時候我都在想亦南在幹什麼呢?有沒有用膳?有沒有添衣?可我卻不敢來看他。我怕聽到他說李如如,怕看到他厭煩的眼神。”
紀濃垂下眼沉默不語。
紀如璟眼神沉沉,輕輕俯下身去,在他耳邊幾近誘哄與哀求,“亦南,快些好起來吧。你好了,我什麼都依你。”
紀濃眼瞳驟縮,不敢置信地看向紀如璟。王爺,你這一諾代表的是什麼你可想清楚了?
紀如璟隻是溫柔地看著又沉沉睡去的宋亦南,半晌在他額上輕輕映上一吻。“把藥拿去溫著吧,先讓亦南再睡會兒吧。”她輕聲說。
紀濃心裏不知什麼滋味,抿了抿唇,端起藥碗出去了。甫一出門便見周嘉賜欲往裏走。
周嘉賜一愣,張口問道:“你今日沒陪如璟上朝麼?”如璟竟將貼身的小廝留下伺候那男子?她當真,當真如此看重那男子?
紀濃皺了皺眉,略有些為難地答道:“王爺……王爺今日未上朝。”
周嘉賜怔住,愣愣的問:“如璟守了他一夜?”
紀濃猶豫了一下,尷尬著不知如何回答。
“罷了。”周嘉賜見他神情已然明了,勉力一笑,“宋公子現今如何了?”紀濃垂下眼,“昨夜燒了一宿,服了一副湯藥,今早方醒,現今又睡下了。隻是熱還沒散。”
周嘉賜點點頭,眼神落在那扇閉著的門上,他和如璟隻隔著一扇門,他卻不想見她了。心尖上傳來一陣陣刺痛幾乎讓他站不住。身為王君,側君生病他是該來探望的。他不想來,真的不想來,他怕遇到紀如璟。特意挑了紀如璟早朝的時候來探望,卻不曾想,紀如璟竟連早朝也不上了。
周嘉賜笑了笑,轉身一步步向回走去,淚打濕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