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陽宮,秦譽的寢殿。
秦譽的寢殿裝飾十分簡單,物件兒不多,但每一件兒都不是隨意擺放,且都能有個百多年、幾朝的曆史。
北齊上層社會喜歡熏香,更不要提皇宮裏了,哪個宮哪個殿不是熏著香、薄煙繚繞的。而在各皇子中,尤其秦壑格外擅長品香,殿中香有上百種,最喜歡的當屬蘇合香。
放眼整個北齊皇宮,唯有秦譽這殿裏沒有熏香,別說想了,連個連爐子都沒有!
不過他不熏香,並不代表就缺香。有一種香,恐怕能香過這兒的地方,不多……
那就是……女人香!
“三殿下,你怎麼樣?心口兒還疼不疼了?”
“燕兒好心疼啊,聽聞殿下獵場被刺,燕兒……燕兒幾番擔心得暈倒……”
“殿下,你若有個閃失,你叫銀兒怎麼辦啊……”
“……”
嬌滴滴的啼哭聲,混著香噴噴的脂粉氣。蕭襲月抱胸冷眼瞧著榻上與眾美人安慰的秦譽。那其中兩個美人她隱約還有映像,上輩子曾見過幾麵,最後也不過獨守空閨、相互陷害,最後沒落個好下場。
還說二十年還是處男?騙鬼呢!唬他蕭襲月十四歲沒見過世麵?
去他的!
秦譽終於把一群鶯鶯燕燕打發下去。
“蕭小四,你心頭罵我的聲音,太大聲兒了。”
蕭襲月連忙捂了捂心口,才猛地驚覺自己被他一唬失了態,清了清嗓子。
“三皇子想多了,蕭姑姑我疼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罵你。”罵你算輕的!依她的心思,是想上去及扇他幾巴掌。
秦譽眯了眯眼,略顯蒼白的臉襯托著明亮的眼睛,越發的冷峭。雖冷,那眼睛卻很靈動,很能勾人。
“蕭姑姑疼我,我也對得起蕭姑姑。那毒,便是我送你的好禮物。”
毒?毒死老虎的毒?
蕭襲月了然,笑。
“三皇子果然深藏不漏,把太子和我大姐的計謀都掌握在手心裏,那毒藥是你讓人放在那些死人身上?”
“不過在傳遞的消息裏,把‘不’字,改成了‘定’字。”不要帶毒香,改成了定要帶毒香。
“那燕羽令牌也是你放的?”雖然是問,蕭襲月確然已經肯定。
秦譽不答。
“此番,太後祖母讓你協助查案,你可要好好表現。”
蕭襲月輕哼了一聲,“這不需你提醒。”要做什麼、怎麼做,她可不糊塗。
兩隻螳螂要捕蟬,卻被這頭躺在床上的大黃雀給盯上。這男人若不做江山之主,確實是虧了他那一肚子壞水。不過,秦壑也一直不出頭、不多話,顯得格外沉默,隻怕,也是河岸上的漁翁,坐收漁利。
北齊的江山,到最後,或許還是這兩個男人的對決。現下兩隻雛鷹還在隱忍,隻怕不久的將來,不知多少血雨腥風。而她蕭襲月的前世,不過是為人鋪路的石頭,最後本命所歸的獻上血肉之軀、化作白骨墊在秦壑、蕭華嫣腳下,讓他們攜手天下、共享千歲萬歲的朝拜。而她堅持著那可笑的‘善惡果報’,直到最後被挖眼割舌害死在冷宮,才了了那淒慘的一世!
幸而蒼天開眼,讓時間倒回而今!她蕭襲月誓死也不再做那踏腳石!!寧玉石俱焚,也絕不碾碎自己、成全那些要吃她血肉的惡鬼!!
蕭襲月臉色不好看,秦譽看在眼中,心知她又在想些不好的過往,臨出殿,突然叫住蕭襲月。
蕭襲月回頭。
“三皇子還有何吩咐?”
“吩咐豈敢……”秦譽略頓了頓,“方才那些女子都是皇後讓父皇送與我的,我非儲君,生得如此才貌雙全,若不‘玩物喪誌’‘縱情酒色’,恐怕許多人會夜不安枕。你可莫要誤會了。”
蕭襲月聞言心間乍然一亮。原來那些美人都是皇後讓人送來的。
“你與我解釋這些作甚,你多些美人開枝散葉,姑姑自當替你高興。”蕭襲月勾了勾唇角。
“姑姑笑得這般嬌俏,確然是很高興嘛。”秦譽傷重在身,還不閑著,“上回給你的鐲子好生收好。日後好好跟著我,不會虧待於你,吃香喝辣、夜夜笙歌。”
這廝縱情酒色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口氣倒是不小,宮中要保一個人一生無憂,連帝王都不一定能辦到,何況一個還非儲君的皇子。
蕭襲月理了理袖子上的褶子,雲淡風輕道:
“那襲月就等著三皇子給好日子過了。”
秦譽幽深墨亮的眸子映著殿外的陽光,瞧著那一身蔥翠的少女,烏發披在背上,像一隻山林裏的精靈,漸漸走進明晃晃的暖陽中,身子折射著一層光暈,清秀嬌美。她走遠了些,卻突然停下來,回頭朝他看來,卻不想正對上他瞧她的目光,連忙轉身低頭匆匆走了。
秦譽忍俊不禁。幾回安插在將軍府的眼線都被拔去,那日送蕭雲開榮歸回府,恰好遇上她受難。天生不詳的蕭四小姐,他早年便通過眼線有耳聞,本以為是個怯生生的丫頭,沒想到竟是個不服輸的硬石頭,經那番大難還能化解。
如果有這麼一個人在將軍府上安心服從他,定然比安插些不起眼的下人好得多。而後這些事件來看,他當初的眼光確然沒錯!
蕭襲月出了沁陽宮,宮人無不恭恭敬敬的行禮,比之之前進宮,處處受人冷眼忽視,簡直不是一個待遇!
宮女太監笑顏如花。
“蕭姑娘好!”
“見過蕭姑娘!”
“蕭姑娘照顧殿下辛苦了!”
“……”
蕭襲月一一都點頭回了招呼。
“好,好,好,你們也辛苦,辛苦……”
蕭襲月還沒有封號品階,所以宮女太監都隻能是問個好。
蕭襲月剛走出沁陽宮的門口,便遇上三個結伴而行、正打算前往沁陽宮看望秦譽的皇子公主。蕭襲月定睛一看,不正是七皇子秦鬥、九皇子秦宏麼?另外還有個穿著豔麗華貴宮裝的公主。
這豔麗的公主是八公主秦麗箏,她記得。前世蕭華嫣與秦壑相會,秦麗箏可是急急地牽線搭橋,勤快得緊。
秦鬥、秦宏在圍獵場上見過蕭襲月,個個鼻孔朝天,根本不屑一顧,而今蕭襲月太後指定任命為監督、協助刑部調查太子射殺秦譽秦壑一案,才知道太後這義女不是收著玩兒的,立時恭敬了不少。
高高大大的兩個男子,都比蕭襲月年長,卻和顏悅色的拱手行禮。
“見過蕭姑姑。”
到是那八公主秦麗箏,隻怕眼睛皮兒都要翻到眉毛上去了,多看蕭襲月一眼都要侮辱了她高貴的眼睛似的。
蕭襲月現在本勉強算是在春風得意的時候,見這八公主頗有點蕭玉如的姿態,暗自可笑。都是妾生的,有什麼可驕傲?秦麗箏的生母也就是個三品貴嬪,不是皇後。
秦宏捅了捅秦麗箏的胳膊,秦麗箏全然當沒看見,大步往裏走了。
狗眼就是看人低?給她找不痛快?
日後……再慢慢收拾她。眼下她得回將軍府去。
“蕭姑姑莫要生八妹的氣,她性子向來直率,心底是極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