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6章(1 / 3)

且說秦壑醒來,已是第三日,忙吩咐下人備車前往天牢看蕭華嫣。

這日終於沒有再下雪,冬日的陽光慘白,化雪的天兒,似乎比下雪時還要冷。秦壑帶了大夫,蕭華嫣不知中了什麼毒,查不出來。她胎像不穩,此番也正好一道看看。

馬車車輪子軲轆軲轆,碾碎了細雪,發出細細的咯吱聲。

一路上秦壑都很沉默。

他有許多的話想問蕭華嫣,但,一時心裏頭又有些紛亂。若那老兒說的是真的,那麼,嫣兒應當也憶起了前世種種。

前世之事與今生之事已有不同,現在又如何麵對?前世,他與蕭華嫣真正的接近是在天下時局漸趨穩定的時候。

彼時,天下初定,他風風光光的回到平京,騎在高頭大馬上,受滿城百姓的朝拜。蕭華嫣一身輕紗羅裙,如一朵綻放在戰火硝煙後的白幽蘭,遠遠地,望著他,目光帶著傾慕、而又有些幽怨、有些防備。

他騎在馬上,一眼,就看見了蕭華嫣。那多年前的驚鴻一瞥還記憶尤深,彼時再一見佳人,她經過歲月洗禮,竟比初見時更加氣質出塵,讓他深深地被她所吸引。

而後他登基,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女人。兩年後,秦譽被處死,六年後蕭襲月也被賜死。他們二人算是壽終正寢。他感動於嫣兒的溫順、知心,而蕭襲月對他來說,隻是偶爾回想起來些許的歉疚,更多的時候是刻意忽略了那一段記憶……

“籲——”馬車夫回頭對馬車裏道:“殿下,到了。”

秦壑下馬車,再次走進天牢的心境,和之前已經有了不同。

秦壑剛走進牢中,卻見那牢頭一見他就嚇得厲害,顫顫抖抖,他問發生了什麼,他也支支吾吾!

秦壑一個警醒,乍然明白過來——不好,定然是嫣兒出了問題!猶如驚雷炸在頭頂!今生或許他沒有深深的愛上蕭華嫣,可,他已經回想起了前世之事。這是女人曾經夢寐以求的女人,那渴望鞭策著他臥薪嚐膽、奪取天下!

秦壑才未走近那牢房,遠遠便聽見有女子嚶嚶哭泣的聲音,還有驚恐的低語聲。

“嫣兒!”

秦壑三兩步跨到牢門口。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打開牢房門!”

秦壑暴怒。

獄卒嚇得兩腿打顫:“這、這擅自打開牢房門,是死罪啊!求膠東王殿下恕罪!求王殿下恕罪!奴才不能打開……”

“嘩啦”一聲,秦壑抽出隨從隨身帶著的長劍,一劍指著獄卒的喉嚨上,隻怕動分毫就會見血!“孤王再說一次!把門,打開!!”

獄卒在秦壑的淫威下,幾欲嚇得尿了褲子,忙不迭打開門。

牢房裏不見光的角落有一個女人的身影在瑟瑟發抖,警戒地盯著步步走近的秦壑,嘴裏細碎的警告著些什麼。“不……不要過來……不要找我……是你自找的……”

“嫣兒!你怎麼了?嫣兒!”

“放開我……鬼,有鬼……”

秦壑抓住不停往後縮的蕭華嫣,雖然記得她前幾日牢中的模樣,但這一次,他卻是帶著從前那些回憶,腦子是清清楚楚的,是以還是被蕭華嫣這蓬頭垢麵的模樣驚了一驚。

前世的記憶中,出嫁前,她是將軍府的掌上明珠,而後跟了他,是受人愛戴的仙後。蕭華嫣一直是淩駕在眾多女子之上的高貴存在,何曾這般狼狽過?

“嫣兒,你看看朕,看看呐!”

驚惶的蕭華嫣漸漸的抬起臉來,看著秦壑的臉有些發愣,目光很是惶恐,仿佛不認識人。

“嫣兒!你,你不認識朕了?”

蕭華嫣似忽然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發瘋似的將秦壑一推,縮回陰暗角落中。“不要找我、不是我的錯……是你、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嫣兒!”

秦壑不敢再靠近。他靠近一分,她就害怕一分!秦壑就算再傻也看了明白,蕭華嫣,神智不對勁!

秦壑“哐啷”一聲劈開了牢房中的木桌,怒不可遏的一聲怒吼!雙眼如沾血一般的猩紅!

秦譽,蕭襲月!!是他們害了嫣兒變成這樣!

蕭華嫣突然神智不清,秦壑原本想問她的話都無從問起了,讓帶著的大夫給蕭華嫣診斷了一回身子。情況還是和前兩日一樣,並沒有起色。

秦壑梳理了一遍思路,眼神中有一股黑色的波光,流轉著讓人生畏的可怕。

當了幾十年的帝王,對他來說,一切的道理是順他者生,逆他者亡!

秦壑將蕭華嫣牢房裏的東西全部換了幹淨的,整理舒適了,安撫蕭華嫣在床上睡下了,才離開。牢中所有的獄卒,都換做了他的人!之前隻是安插了眼線,現在的他膽子和謀算自是他二十出頭時的自己不能比的!

秦壑剛回到膠東王府。瘦子老管家高談忙迎了上來,鼓起勇氣問:

“殿下,藥房熬了湯藥,您看您需不需要喝上一盅?”

秦壑瞥了老管家一眼,已是寒意乍現。

“是誰給你的膽子,認為孤王生病了?孤王吩咐你煎藥了麼?”

老管家一聽忙跪地求饒命,磕破了頭鮮血直滲出來。秦壑自昏迷兩夜之後,醒來性情變了許多,他們就商量著熬了些藥,若按照以前秦壑的性子,並沒有這麼大的主子威風。高管家暗罵自己太蠢,差點撞刀口上。好在秦壑並沒有懲罰他,徑直回了屋子,不許任何人進去伺候……

這一夜,天上先前明明是晴朗的,卻半夜忽來一陣北風,漫天陰雲,寅時下起了大雪,晨起時,已經堆積了厚厚的一層,隻怕踩上去半截靴子都要沒入其中。

好冷。

平津王府上,負責清掃路麵積雪的小廝天剛擦亮就起來打掃了。一番響動驚起七八隻饑腸轆轆的麻雀,在平津王府上最尊貴的那間屋舍頂上,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吱呀”一聲,那屋舍的小軒窗應聲被推開,黑長的秀發隨意披散的美人披著刺繡外裳出現在窗口。她呼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氣,呼出的氣息化作白霧氤氳了她嘴角無意彎起的笑容,如同身處仙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