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宇是蕭襲月搭上線才請來平津王府的,是以,相較於別的門客,白靖宇與蕭襲月就走得更近一些,隔三差五的會來找蕭襲月下下棋,以及看看兩個小娃娃。
看不出來,白靖宇還是個孩子王,頗喜歡錦夕和銀漢。這日白靖宇又帶了玩耍的物什,來看錦夕和銀漢姐弟倆。
“這兩個小東西長得還真是差不多。來,看叔叔手裏的東西,好玩不?”白靖宇敲著個撥浪鼓。
錦夕聞聲兒立刻亮起黑漆漆的眼睛,穿著厚實的小棉襖子,胖胖的像個蟬蛹,手兒粗粗短短的捏啊捏、伸啊伸,無奈胳膊短、穿得又像個球兒,根本動彈不得。
銀漢眯瞪了兩眼,瞟了白靖宇一眼,再瞟了那小鼓一眼,興致缺缺地張口打了個哈欠,因著嘴兒沒長牙,像個小老頭兒似的,癟癟的,又嫩嫩的,昏昏欲睡。
此時鄭旭升也在,不過他對銀漢一點興趣都沒有,尤其是上次還拉錯手、將銀漢當做媳婦之後,越發的離銀漢敬而遠之。
鄭旭升搬來了小凳子,雙手托著下巴、撐在膝蓋上,偏著小腦袋瞧錦夕,瞧著瞧著就傻嗬嗬的笑了起來,對正在縫補小衣裳的蕭襲月道:“娘娘,錦夕神似你,但是五官還是像她爹爹,以後肯定是個大美人!”
蕭襲月忍俊不禁。“人小鬼大。不可以貌取人,這個道理夫子可教過?”
“教過。旭升謹記娘娘教導。”
院子裏的美人蕉已經被雪埋斷了腰,顯得有些枯敗,倒是淡黃的臘梅花兒打上了花骨朵,就要開了。院子裏的雪地裏來了七八隻麻雀尋食兒,香魚灑了一把穀子在院兒裏。從前冬萱最喜歡喂鳥兒,現在……
香魚蹲在雪地裏,打量著那麻雀靈巧的伸縮著腦袋,將穀子啄破殼兒,吃走米粒兒。倒是聰明!假冬萱近來動作越發頻繁,想來是忍耐這般久,終於要開始真正的動作了。小姐很快就會著手處置她!
香魚蹲了一會兒,聽見裏頭蕭襲月在喚她。“香魚,白公子要十八隻毛筆作畫,快去書閣取來。”
“唉!就去。”香魚忙起身,卻忽然從梅花兒枝頭的縫隙裏,發現院門外有一角紅裙縮了回去!那裙子……有人窺視!
待香魚出院子,方才的紅裙子已經不見了,隻是,那門邊兒留著一雙略深的腳印兒。
香魚瞟了那腳印兒一眼,很快去書閣取來了筆墨,按著蕭襲月的吩咐伺候白靖宇作畫。
白靖宇畫了一幅雪鳥冬景圖,正是方才院裏香魚喂鳥的情形。
“呀!這是奴婢麼?天啊,公子畫得太好了,惟妙惟肖的,仿佛那鳥兒馬上就要從畫兒裏飛出來了。”
荷旭、鄭旭升也湊上去看。
“這是香魚姐姐!好漂亮呀。”
“好畫兒。”
蕭襲月抱著小銀漢:“白公子的畫技真乃稀世少有,詩書兵法更是一絕。襲月好生佩服。”
“娘娘過獎。下回待娘娘有空閑,靖宇想為娘娘畫上一副畫像,不知娘娘可願賞臉?”
“甚好,勞煩公子了。”
蕭襲月院子裏大人小孩兒很是熱鬧融洽。白靖宇走後,香魚才將方才在院門口看見鄭舒窈窺視的事兒說了出來。
“小姐,鄭妃近來時不時在咱們院子外轉悠,不知是何居心。”
荷旭哼了一聲。“不管是什麼居心,大凡都不是好的。娘娘可要小心她。”
“還能是何居心?她曾經怎麼追也追不到手的男人,隔三差五往我這裏來,不是來看究竟的,是什麼?”
雖然白靖宇隻是來逗弄孩子,以及與她下棋論道的。但,鄭舒窈恐怕就不是這般想的了。鄭舒窈,遲早是個禍患。隻是,想起那黑黑瘦瘦的孩子,至今還不得見天日。她又有些下不去手。那可憐的孩子本是無辜的,若鄭舒窈沒了,他可就更慘了……
白靖宇剛走,秦譽便回來了。還是說,其實白靖宇每次都是掐著點兒,在秦譽來之前先走的?蕭襲月想了想。應當不是吧,白靖宇這般光明磊落的書生,怎會有禽獸秦譽那般的小心思呢?
嗯……定然是巧合!
“愛妃這般不懷好意的表情,是在想什麼?”
在想都是同樣的男子,怎地你這般多小心思。蕭襲月腹誹。
秦譽又領著人抬來了三口箱子,裏頭裝的不外乎又是到處搜刮來貢獻給蕭襲月吃喝玩樂的東西。其中一箱是綾羅綢緞,做衣裳用的。裏頭還有些小娃娃的衣裳,都是樣板兒。
緊了緊蕭襲月的衣襟,秦譽攜著她坐了下來。
“天兒冷,你也不方便外出。等太陽好些,我吩咐人帶你去城裏的布莊子走走。府裏的繡娘老了,眼神也不甚好。你拿著這塊腰牌,平京城中大小衣店,都識得,斷然不敢怠慢半點兒。看上什麼就拿什麼,不必計較銀子。”
蕭襲月瞧了瞧腰牌,竟是平京城中最大的勤記布莊的當家腰牌。
勤……秦?
蕭襲月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從前沒瞧出來,你還是個會猜女人心的體貼男子。”
秦譽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說,我從前在你心裏便是個隻會算計殺人、玩弄女子的大壞蛋了?”
“正是。”蕭襲月毫不避諱的說出大實話。前世在她心裏,秦譽確然就是個詭計多端、心術不正、殺人不眨眼、風流成性、美人無數,的壞蛋。她有一段時間可是做夢都想了結了他。隻有幫著秦壑了結了他,她才能算是完成了使命……
隻聽秦譽一聲輕嗬,笑得也不懷好意。“我如何壞了?告訴為夫,是這般壞的?”他一手狠狠摸上她的臀。“還是這般壞的?”他另一手撫上她的腰,重重捏了一把。
“討厭。”不正經。
蕭襲月被秦譽撓得癢癢,忍不住笑,笑聲清脆如玲。秦譽聽了笑露了白牙,越發不停手了——這女人笑得他心情甚好!
蕭襲月奮力反抗、推著他的長胳膊,結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滿頭大汗了,這男人還俯視著她、輕鬆地嗬嗬笑,根本動都沒動一下……
“來啊,繼續。”
“……”把她當小貓兒小狗兒逗呢!混蛋……
院子外,方才那紅裙子又去而複返,身後還跟著個褐布衣裳的老媽子。這二人正是鄭舒窈和她從國公府帶過來的老媽子劉媽媽,也是她幼時的奶娘。
“娘娘,您聽,那騷氣兒的笑聲,真真兒是惡心人!”
鄭舒窈沒有答話,攥著手帕的指尖兒蒼白得跟地上的雪似的,咬了半晌的唇,眼睛也漸漸紅了:“不管是什麼氣兒,那也是她的本事,是她命好。憑著一把爛運,都能闖到今天這地步。唉……怎地,我就這般命背?”
誰說的老天是公平的?老天爺,他根本就是個不長眼睛的!白靖宇不理他,秦譽棄她而去,明明她是天上月亮,而今卻成摔碎在地上的泥人……
不。是他們,是他們變了心,都圍到蕭襲月身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