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大牢,關著的囚犯都安靜著,也不求饒,因為新皇登基會大赦天下,也就是說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可以自由了,或者從輕量刑!
而,在這一片囚犯中,唯有一人不在大赦之列!這人便是周宇。陰暗黴臭的牢房,唯有這一間幹淨整潔許多。周宇穿著一身白囚衣,麵對這牆壁盤腿而坐,閉著目,一動不動。不一會兒,來了個獄卒匆匆跑來從牢門縫兒裏低聲稟告:“侯爺,蕭娘娘來了。”
幽暗的睫毛影子動了動,周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泄露出眸中點點冷冷清輝。冷光顫了顫,繼而眼皮敷上,壓下了難得湧起的幾絲情緒、生氣。
“說我睡著了,不見。”
“唉,奴才這就去稟告蕭娘娘。”
這獄卒是周宇多年前曾救過的,是以在牢裏也沒有受到過多為難。周宇捂著胸口,咳出兩口血來。白靖宇派來的殺手將他射中一箭,重傷了他。多麼可笑,他差點被自己的親弟弟手刃了。他的父親,弟弟,都是如此的恨他……
天下大赦,唯有他一人是十惡不赦的的囚犯。這斬首之刑他是罪有應得。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他害了那麼多人命是不爭的事實。在當初選擇這條路的時候,他便已經料想到了今天。荒郊那口空墳,是他一直安排著的歸塵之處。他隻求,能夠身入黃土,就夠了。
這是他一直期望的結果,是他拚死想看到局麵……周宇仰頭,看見牢房牆壁上頭,那巴掌大的一塊兒天窗,透進來一片兒小小的銀白光亮。刺眼,耀目,顯得那般神聖,而美好。他耳朵裏朦朧聽見外頭獄卒與女子的對話聲。那聲音美好得讓他仿佛聽見了水聲,看見了自由的陽光,美好的春日……然後,那聲音漸漸的遠去了,最終歸於平靜……
這是他想要的結果,可,為什麼心頭有些痛,有些不舍,有些落寞……
蕭襲月沒能見到周宇,從牢房裏出來,回頭看了大牢門口一眼。磚瓦冷硬,訴說著一種蒼涼、肅殺、可怕。她有話想問周宇,想知道當時他送古畫是一時的心軟,還是別有他意,想和他再最後敘敘舊,問問他那般效忠陳太後是否後悔。
罷了,既然他不願見,蕭襲月也不想強求於他,改日再來。
周宇本性是善良的,她有這種直覺。當年天龍峽上,他抱著一尾白狐狸,站在朱紅的畫舫上,遺世而獨立,不染纖塵。而今,他卻受了天下唾罵,要以罪臣、佞臣之名記錄進史書受後人唾罵,要用他的血,來結束北齊這段黑暗的歲月。
哪怕周宇是天下的罪人,但,他從沒有真正的傷害過她蕭襲月。盡管她不知道為何周宇會變得如此殘酷、冷血,可她一直記得當年她落魄之時,周宇對她說,他可以娶她,也不會納妾,給她一方屋簷,遮風避雨……周宇在寒冷中向她伸出了一雙溫暖的手,她記得。
“娘娘,咱們回去吧。看著樣子一會兒要下雨。一層秋雨一層涼,若是涼到身子,陛下要心疼了。”
荷旭道。
蕭襲月一邊上大馬車,一邊道:“今早出宮時,香魚可醒了?”
“還沒有。”
荷旭放下簾子,馬車裏隻有她們主仆二人。車輪軲轆軲轆的,馬兒揚起踢兒往皇宮走。楊霸山、顏暮秋、劍風等十來個高手護在左右。
蕭襲月見荷旭歎了一聲。“歎氣做什麼?”
荷旭麵色有些難受。“奴婢想起了當初,香魚和冬萱都在,我們三人一起伺候娘娘,有說有笑,熱熱鬧鬧。而現在香魚重傷臥床,冬萱也不知所蹤,便隻有我一人在娘娘身側服侍。”